“各地灾情,虽未完全解决,但大多数已经得到了控制;唯有清州尚严重些,今年夏天多雨,导致山洪不断,压垮了很多百姓的房屋,受灾民衆,伤亡惨重,达两万之多。”
听到是清州,李泠的担心又重了一分。
记忆里上辈子清州没有出现过洪水,只有那次干旱。
而今郑淙赴清州历练,就遇到这样的事,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她忽然想到他两个月没再给她来信,莫非就因为清州山洪,才无暇他顾?
见李泠眉头紧蹙,李环欲说的另一件事就打住了,他问:“你在担心郑十?”
李泠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愿清州早日恢複,百姓平安无事。”
李环点点头:“会的,朝廷一直在针对此事,面向朝野,征集解决方案。你别多想,一切都会否极泰来,迎来转机。”
“是,多谢表兄告知。叨扰表兄多时了,不敢继续耽搁,泠娘先行告退。”她朝着李环盈盈一拜,作势就要告退。
见她要走,李环喊住她:“阿泠,你还记不记得,今日是什麽日子?”
李泠疑惑地望着他,“殿下,今日是中秋。”
“我自然知道今日是中秋。”他无奈又酸涩地笑了笑,“你果然是忘记了,除此之外,今日还是我被母后收养,入宫的日子。”
“幼时我离开新生父母,在这陌生的皇宫举步维艰,时长想家,你那会儿才三岁,跑来磕磕绊绊地安慰我,说你会和我做朋友,想想就当今日是我的第二个生辰日,从此多了很多家人,就不会难过想家了。”
三岁太小,对那时候的事,她已经没了什麽印象。
如今听李环提醒,她还是没有这段记忆。
但听出了他语气之中的落寞,于是猜想,他也许是想要自己的祝福,便道:“今日来的匆忙,刚从女学馆下课,就被召入宫中,一时也没準备什麽,请表兄勿怪,改日我定送上大礼来补上给表兄庆贺第二个生辰。”
李环却是摇摇头,“过期的礼物,我不要,我就要现成的。”他指了指她的发上,“这个就不错,合我眼缘,表妹可舍得?”
李泠反应过来他说得是自己头上那只玉簪,她一身装扮都是女学馆的馆服,连玉簪也是统一配备的生徒用品,样式普通的很。李环看上了这个,她不太理解,但是尊重。
于是她擡手自发间抽出,递给他:“表兄喜欢,我自奉上。只是此簪过于普通,怕配不上表兄太子之尊。”
玉簪抽出,发髻散落,长长的墨发披在脑后,衬得她婉约柔和,青衫玉立。
李环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半晌才自喉间发出声音:“君子以玉比德,国子监的玉簪,沾了书香之气,风度翩翩,如此玉簪,岂会普通。”
李泠只得道:“表兄不嫌弃就好。”
李环接过,撚在手上,指肤摩挲其上,还能感受到上面留有她发间的余温:“不嫌弃,我很喜欢。”
回去公主府之后,李泠找张华去打听清州灾况,末了,又交代,“特别是郑淙相关。”
张华应是。
翌日,李泠上学,用了一支样式相近的白玉簪束发,躲过了国子监门口坐着的绳愆厅录事负责的仪容仪表检查。
到了女学馆上课,讲台上,秦修一眼望见她束发的玉簪与统一样式有所不同,便在课后,将她留堂询问:“绳愆厅注重生徒仪容,发现服饰不统一,当心被扣分。你今年已经丢了两分,理应克己守礼,更加注重学分今日何故如此?”
李泠诧异他的眼神这样好,连绳愆厅的录事都没发现她的发簪有问题,他却一眼就看出蹊跷。可她也不想多事去解释,自己的玉簪被太子殿下征用了,便找了个借口:“国子监所发玉簪被我不慎丢失,故而今日用的自己的私物。”
秦修点点头,不再多说其他,“我带你去再领一支。”
李泠正有此意,本来也打算今日再去申领一支,于是跟着他去申领。
路上桂子飘香,沁人心脾,从桂树下经过沾香满衣。
他告诉她:“昨日的月试成绩出来了,郡主的经学成绩斐然。”
她惊喜道:“这样快就改出成绩了。秦博士可知我其他学目如何了?”
“应当也不差,这次综合拿一分,应当没问题。”他看过了她的其他答卷,并不逊色,但毕竟还未公布,话不能说得太绝对。
她不禁喜上眉梢,“我以为能得半分就很不错了,没想到居然有上一分的可能。”
少女神采飞扬的眉眼,令他想起从前她画出满意一笔的模样,顾盼生辉,当如是。
“自信点,你很优秀。”他由衷地说。
领到簪子,李泠拿在手中,想着回去宿舍拆下发髻,换上玉簪,于是并未立即换下。
秦修见此,开口提醒:“趁绳愆厅的人还未发现,赶紧换上。”
她道:“于人前散发换簪,于人无礼,于己不雅。”
他垂眸看见她头上掉了几瓣米粒大的桂花,忍住那丝不合时宜的想为她摘下的沖动:“学分要紧,失小礼,不碍事。”
李泠总觉得他今日对自己的关心过了头,但转念想想,他都是为了自己不再被扣学分,也就解释得通了。
他任教女学馆,馆中生徒的成绩直接与他的教育成果挂鈎,他担心这个,实属正常。
为了让他安心,她不再别扭,微微转身背对着他,换下玉簪,重新束发。
树下有凉风习习,忽然吹拂了一缕长发至他眼前,香气袭人。
青丝上沾着的几粒金色桂花,随这她以指梳发的动作而滚落下来,他不禁擡手去接住那些细小的桂花,悄悄合拢掌心,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