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乍起,将碗口粗的树木劈成了两半,焦糊的味道扑鼻而来。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被撕开一条口子,天河水倾泻而下,仿佛要将整个人间化作汪洋。
就在这不宜出行的时候,却有一队人马疾驰而过。动作迅速,转眼间就消失在雨幕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这群人勒住了马,停在一片林子前。
“公主,暴雨未有停歇之迹,深夜纵马恐有危险。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有人建议道。
领头人支起斗笠,露出了如玉的面孔。此人正是在不久前气得胡亥跳脚的阴嫚。不同于之前的阴阳怪气,此刻的阴嫚沉着冷静,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观天象,大雨不久将歇。”她抹了把脸,正色道,“陛下急诏慢不得,继续赶路。”
“是!”
队伍重新踏上旅途。林中又变得热闹起来,哗啦啦的雨声,咚咚的马蹄声,还有利刃割破空气的声音……
阴嫚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护住诏书避开了直奔面门的飞箭。
“有刺客!”扈从立刻抽刀大喊,“保护公主!”
奈何敌人躲在暗处,他们很快落入了下风。阴嫚见状立刻命令众人弃马入林。
丛林茂密,刚好可以作为掩护。刺客见状,不得不放弃射杀,跳出藏身之处,入林与扈从肉搏。
刀光剑影顿起,林中升起一股血腥之气。
阴嫚与一名刺客对峙,谁都不想错过对方的一丝破绽。倏然,一节树枝断落,阴嫚抓住这一瞬间,以迅雷之势踢飞了刺客手中的剑,反手斩断了对方的脖颈。她挑开刺杀者的面巾,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这人是胡亥的门客。阴嫚抿着嘴,心想,看来这混账羔子发现父皇召回兄长的事情了。他现在打算先下手为强。但此事只有我与父皇知晓,胡亥又是从哪得知的消息?
忽然,一个猜想从她的心底浮现
“公主当心!”
阴嫚下意识地偏身,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从脸侧飞过。若是躲得不及时,她现在就被人爆头了。
扈从解决了暗箭伤人者,上前询问:“公主您没事吧?”
“无事。”阴嫚摇了摇头。她刚要安排,结果其他刺客又追了上来。
“公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您先行一步,末将断后。”扈从提议。
此时断后,与送死无异。但为了顺利传召,她必须狠心放弃扈从。阴嫚抿着嘴说道:“李郎将我会记得你的。”
扈从面露笑容:“末将荣幸。请公主速见大公子。”
阴嫚不再多言立刻动身。
奈何刺客有备而来,根本不会放过他们这一队人马。
在冲出第二个包围圈后,阴嫚靠在树上喘着粗气。她右肩中箭,鲜血染红了衣裳。在恢复些体力后,她砍断了箭身,随即调转方向朝着密林深处跑去。
她想,既然自己的路线已经被人摸透,那便反其道而行之,先入林躲过这一遭,再想办法去找兄长。
雨季湿热,密林空气更是不流通,让误入者头晕眼花。
阴嫚狠狠地扣着自己的伤口,用剧痛刺激自己清醒。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没有力气,到最后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她抬起手,才发现原本鲜红的血变成了黑色。
原来如此,难怪自己会这么快没有力气,竟是中了毒。阴嫚靠在一棵树上喘着粗气。
“公主!”被冲散的亲信找到了她,见她这副模样后大吃一惊,紧张道,“公主您怎么样了?”
“我,我中了箭,箭上有毒,我怕是熬不过了。你,你带着诏书速到北地,请兄长回来主持大局!”
“这……公主放心,末将一定送达。”亲信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然而在下一秒,他的时间就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我此生最恨背叛。今日之事,虽说只有我与父皇知晓,但你一直听我调动,不难猜到我要做什么。除了你还会有谁给胡亥那个混账报信?若非我没力气,否则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阴嫚拔下了插在亲信太阳穴上的簪子,温热的鲜血飞溅到脸上,她却仍觉不够。她不甘心,为何苍天无眼,竟站在了胡亥那边?
刺客们很快就追上了她。一群人站在悬崖上,疾风撩起众人衣摆。
“公主,交出诏书束手就擒,您也许还有活路。”一人劝道。
回应他的是阴嫚的森森笑声。
“吾乃嬴秦子孙,始皇之女。纵然是死,也由不得尔等羞辱!”阴嫚披着染血的素衣,黑色的头发粘在苍白的脸上,朱红色的唇一开一合,吐出的话满是煞气,“若世有鬼怪,我必化之。啖胡血肉,食其之髓!”
言罢,她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雾海中。
刺客看向领头人:“先生这——”
“崖高万丈,她又身染剧毒,其必死无疑。只可惜带不回她的项上人头,你我少了一笔赏钱。啧,晦气!走吧。”
鸟兽聚散,暴雨停歇,一切又都仿佛回归至最初的平静。但侧耳细听,丧钟已为帝国而鸣。
“汉王带着大军回来了!”
刚入春,刘邦攻克彭城的消息好似长了翅膀,顿时传遍了大街小巷。父老乡亲们得了空闲就聚在酒馆里,讨论起刘邦的神勇无敌。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他们身临战场亲眼看到似的。
“我听说汉王是个宽厚的长者,若是由他来管理泗水,那我们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可不!我早就受够现在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