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盯着虞姬看了一会儿,拉开她的手,躺在她的怀中。在虞姬的怀抱中,项羽汲取到了温暖,感受到了安宁,这让他发出舒服的喟叹。
虞姬轻轻地笑着,伸出白皙的手指,颇为大胆地点了点项羽的鼻尖,感叹道:“大王真像一个小孩子。”
他握住虞姬的手,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你说亚父会像伍子胥那样吗?”
“怎么会呢?虽说亚父是个刚强倔强的性子,但他视大王为亲子,疼爱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怨恨您呢?亲人之间即便争吵也不会生恨的。”虞姬宽慰道,“亚父会请求大司命保佑您。”
即便知道虞姬的话是安慰他,但项羽还是感到心情舒畅。
“你说的对。亚父会保佑楚军攻下荥阳城,好让本王替那些惨死的江东儿郎报仇雪恨!”
虞姬见项羽恢复后,问道:“大王可要看妾跳舞?”
项羽疑惑:“不是还在病中,怎么要跳舞?当心加重病情。”
“妾是一个妇道人家,也只会用这些哄大王开心了,其他的纵然是有心也无力。”
“别小瞧自己。”项羽拍了拍虞姬的手,“妇人又如何?只要你想,本王就让你做。”
“这,于理不合……”虞姬想要拒绝。
“有什么合不合的。刘季手底下不就有个公主吗?要是没有这个疯女人在臧荼背后插上一刀,楚军还不至于如此被动。”说起阴嫚,项羽的眼中既是愤恨又是赞赏。
听着项羽的描述,虞姬不免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公主产生了好奇。
自出生以来,所有人都告诉她女子应当是温柔贤惠的。但骤然听到女子也可以上阵杀敌,这让她感到惊讶。她看向冒着热气的水壶,心底忽然萌生出想要见一见这位公主的念想。
正在带人清理道路的阴嫚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揉着鼻子在心里嘀咕,谁在背后骂我?
“公主?”杨和转过头看向她。
阴嫚摆了摆手:“没事。冷不防地吸进冷气呛到了。”
程七一边搓手,一边抱怨:“燕国这破地方真不是人待的,深秋就下大雪,害得我们一大早就出来清理道路。啧,还是我们丰沛好,一年半载看不到几片雪……”
“好了,别抱怨了。”杨和说道,“早点清理完早点回去。”
程七吸了吸鼻子:“行,我去看看那几个小兔崽子干得怎么样。”
杨和笑着摇了摇头,转过头看向她:“公主,今日抓点紧应该能将道路清理出来。”
阴嫚对杨和说道:“辛苦了。通向辽东的道路务必在今日清理出来。”
胡虏在秋冬两季食物格外匮乏,如今燕国内部动荡,难保他们不会趁机劫掠辽东。汉军要早作准备,免得被胡虏打个措手不及。
杨和应了下来,但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见状问道:“怎么了?”
“公主,这样安排会不会有些不妥?”杨和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才接着说道,“现在汉王困在荥阳危在旦夕,我们不出兵反而派兵北上,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杨和的话让阴嫚想起了那天与韩信的谈话。
帐中的炉火烧得正旺,水壶冒着白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韩信笃定的话语缓缓响起:“信以为不会。此时非彼时,大王不是魏王,而信也不是庞涓。”
金色的光刚好落在韩信的身上,点亮了他的眼角眉梢,衬得他神采飞扬。
活在阳光下的灵魂总是那样纯粹,让人羡慕,让人不禁靠近。阴嫚望向泛着莹光的雪原,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美丽之物终是难以久存。
忽然,肩上一重,毛茸茸的触感从脸庞传来。
阴嫚看着肩上突然出现的狐裘,茫然地抬起头,才发现韩信不知在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
韩信:“大雪过后,不免寒冷。公主要仔细身体,勿要感染风寒才是。”
“多谢大将军关怀,我会注意的。”阴嫚摸着狐裘柔软的皮毛,看向韩信,“大将军大病初愈,也要注意身体才是,莫要感染风寒。”
韩信眉眼弯弯:“公主放心,信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阴嫚看了韩信一眼,不知为何,她觉得韩信这几日的表现有些与往日不同了。
她缓声道:“燕国居北地,人烟稀少。但事无绝对,其南部督亢一带人口稠密,为富庶之地,从中收缴的物资可以支撑汉军熬过漫长的冬季。另外,我已经着手安排运往辽东郡的辎重了,大将军可以随时向辽东增援。”
“辛苦公主了。”韩信感叹,“有公主在,信很放心。”
“放心?还是别了。”阴嫚轻笑,“万一我心怀不轨,背后扎你刀子呢?”
韩信十分肯定:“公主不会的。”
“这么相信别人,当心吃大亏。”阴嫚转过头就发现韩信一直在注视着她。
四目相对,时间被无限地拉长,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早在很久以前,她就觉得韩信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像正午的湖水波光粼粼,让人流连忘返。而此时那明亮的眸子映着她的身影,热忱的情感毫无保留地绽放在她眼前。
或许她该感到惊讶,可事实上她却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感觉。
阴嫚曾无数次地去想为什么意气风发的韩信会在自己面前变得紧张拘谨,笨手笨脚,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照顾有加?
尽管她在旁人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了答案,但她还是选择忽视。
毕竟一切都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
如果她还是当初那个小公主,她会很乐意与韩信步入爱河。可是她不是,她是旧日的亡魂,是未了的夙愿。她不能和韩信许下白首之约,也给不了对方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