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凌将睡得有些皱巴巴的衣服仔细抚平,然后掬了几捧水洗了洗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凌乱碎发被清水浸湿,潮哒哒地贴在细腻的皮肤上。
游凌迅速换上一套夜行衣,推开了房门,悄无声息地隐匿在黑暗中。
他贴着壁角小心翼翼地飞驰着,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就像拥有柔软肉垫的灵活猫咪,天生就走路无声。
他紧紧贴着墙壁,借助葳蕤的草木掩盖身形。若看到不远处有侍卫巡视,游凌就像猫一样灵巧轻盈地跳上屋顶,轻松地在崎岖不平的屋檐上飞奔。
月亮皎洁澄澈的光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稀稀疏疏地照射在他身上,为游凌披上一件月光织的薄纱。游凌身上穿着漆黑如墨的夜行衣,又极好地隐藏了踪迹,仿佛彻底消弭在了幽深静谧的黑夜里,成了这夜晚的一员。
南问雪的书房离游凌的住处隔得不远,游凌避过区区两波巡查的侍卫,就到达了目的地。
他从屋梁上灵活轻巧地跳了下来,落入书房前那片长得郁郁葱葱的杂草丛。半蹲在草丛中,游凌屏息凝神地瞧了瞧四周,亮晶晶的杏眼警惕地环视着。
等待片刻,见周围没有异动,游凌终于钻出了草堆,边环眺四顾边蹑手蹑脚地溜到了书房门口。
“嘎吱——”
门开合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黑夜显得有些突兀,树上沉眠的鸟雀被开门声惊醒,顿时惊恐腾飞。
游凌进门前进行了严密的观察,此时没有任何巡逻的人经过,他非常安全地掩进了宸国摄政王办公的场地,无一人发觉。
门窗都紧紧闭着,屋内没有一丝光源,黑黢黢一团,仿若暗藏着未知生物的黑暗深渊,伸手不见五指,令人心生惧意。
游凌经常潜入书房查探消息,一般来说就算是深夜,屋内也会有从窗缝、门缝渗进来的月光,勉强能视物。南问雪的书房却黑得没有一丝光亮,这么黑的环境他还是第一次见,游凌诧异地咂咂舌,双手伸向前胡乱地摸索着,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书桌。
书桌离门口有不小的距离,不必再担心灯火引来多疑的侍卫。游凌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轻轻点燃,然后拿着火折子小心地靠近桌面。
火折子发出明明灭灭的橙红色火光,艰难地照亮了书桌。
南问雪的桌子上东西放得很齐整,左边堆迭着厚厚的公文,右边放置着上好的笔墨纸砚,中间是一张宣纸,用镇纸压着,但目前还是空白一片。
游凌正准备伸手翻看为什么会有一张空白的纸,突然察觉到了一阵明显的危机感。
似乎有什么从幽暗地狱中爬出来的诡异生物正站在身后,近在咫尺地凝视着他的背脊,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发动一招毙命的攻击。
暗探的本能让游凌背脊处的汗毛全部竖起,然后蔓延至全身,叫他从头发丝到脚趾都泛起了针扎似的麻痒感,毛孔紧缩,肌肤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颤栗。
浓郁又黏腻的视线包裹了他,编造成一张坚不可摧的大网,将游凌整个人包裹进去,把他扯入了阴冷的黑暗中。
毛骨悚然的压迫感顺着尾椎骨慢慢往上攀爬,仿若一只纤细苍白的手饱含着杀意地轻抚着他纤瘦的后背。
游凌看到了随意地搭在了书桌边缘的黑色布条。
不对!
他猛然回头,看到了一张在火折子的照射下虚虚实实的脸。
是南问雪。
南问雪凑得极近,几乎要和游凌肌肤相贴,冰凉刺骨的气息吐在游凌白得晃眼的后颈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电光火石间,南问雪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将他向桌板上一推,趁游凌不备将他死死地按在了书桌上,卡在南问雪的身躯与桌面之间,动弹不得。
游凌伸出没被桎梏的手试图推开南问雪,被强硬按住的右手也激烈地反抗着,用一种锐利不屈的眼神紧盯着南问雪。
南问雪勾了勾唇,轻笑出声,声音磁性低沉,犹如香醇馥郁的美酒。
他动动手指,将游凌没被制住的手塞到了游凌的背脊后面,压在后背与桌板中间,令他进退无措。
游凌的耳垂因被压制而染上鲜艳的红,伸出脚试图恶狠狠地在南问雪身上踢几脚。
火折子被南问雪弄灭了,游凌于一片黑暗中辨不清方位,胡乱地动作着。
这副不服输的样子落在南问雪眼里,反倒激起他的兴趣,他兴致盎然地眯起双眼,轻松地抵住了那两条挣动的腿。
周遭黑魆魆的,却并没有影响宸国的摄政王视物。他伸出纤瘦苍白的手,精准地掐住了游凌尖尖的下巴,将线条分明的下颌微微抬起。
南问雪贴得很近,直勾勾地瞧着游凌绯红一片的耳垂,气息呼在游凌的喉结上,语气戏谑又暧昧,仿佛情人间缠绵的私语:“游公子此举真是令南某心中不解,夜探吾的书房,游公子是心悦我呢,还是……”
话锋一转,嗓音变得森冷起来,仿佛裹挟着塞北的寒风:“并非乾国的世家公子,而是要来探宸国机密的暗探?”
南问雪用的力气很大,游凌本就仰面躺着,很难向上发力,只能敛着浑身的力量,随时准备突击。
“王爷误会了,”笼罩在来自南问雪的阴冷恶意下,游凌面色不改,语气平静,漂亮的杏眼里没有一丝恐惧,“心悦王爷,忍不住深夜来访。”
游凌与南问雪对视着,毫无诚意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南问雪没忍住笑了出声,捏着游凌下巴的手随着笑意在游凌的脸颊上轻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