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点的酒却并不是那样,带点刺痛却依旧温柔的水蜜桃气泡水,回甘间释放出柑橘的苦涩,还有点零陵香豆和可可等香料带来的难以言喻的奇妙之感,以及雪树特有的纯净。
她看见秋的眼神早已望穿秋水,她知道秋想要坐在吧台,但因为她而放弃找了个角落坐着。她有些愧疚,而这歉意下一秒被秋打断。
“好喝吗?”
赵奕楠点点头。
“这杯和我以前在另一家酒吧喝过的比较像,是我最喜欢的酒,那是全球排名第二名的酒吧。”
“那一杯叫什么名字呀?”
“thesunoflondon,伦敦的阳光。”
“赵奕楠,”秋说,“我们相遇那天,我刚回国不久,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在伦敦。”
喀嚓,赵奕楠听见什么碎掉的声音。纵然她早已知道秋与她有着天壤之别,但在泡沫被戳破的这一刻,她仍是觉得痛苦不堪。
伦敦,好遥远的词语。仅仅只是一个词语,就如同词典上每一个词语一样,而不是某个具体的地点或名称。
“伦敦怎么样?”她问。
太阳穴旁处疼痛又开始发作,她听不进任何秋对于伦敦的介绍,唯独记得秋说伦敦是“很伟大的一座城市“。她记得秋那时的表情,她从未见过如此明媚的秋。秋真的爱极了伦敦,伦敦真好。
真好,可是又真难过啊。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难过。
在那之前,她有时问起秋的职业,秋告诉她,自己和她一样是家教,只是秋的家教是教授钢琴课。但秋的学生大多是到施坦威琴行来上课。大多是时候赵奕楠都在琴行等待秋下课二人一同离开,一来二去,赵奕楠和琴行的工作人员也熟络了起来。
她好奇为何秋可以那么随意地在琴行授课,便向他们打听起来。从工作人员欲言又止的谈话间,又终于在学生家长的口中听到,秋的父母是这家琴行股东之一,秋是音乐学院附校出身,而后申请上了皇家音乐学院的钢琴专业。
她知道她们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她与很多人之间都有着这样的鸿沟。但秋亲自道破那一刻,赵奕楠无法言喻自己内心深处的感受。破天荒地,她没有感受到任何嫉妒的成分,反而有种释然的感觉。即使在那之前她有感到和秋的距离,在这一刻这鸿沟刺红了她的双眼。她的心忽然间降至零度,严寒告诉她,赵奕楠,你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怎么能,又怎么敢,对她产生些许不该有的情愫。
五
赵奕楠有意疏远秋。
她知道秋在尽她所能迁就她的习惯和方式。假装完全不知地接受秋的好意,她无法不心生芥蒂。但毫无理由地拒绝秋,她做不到。正逢实验室工作繁忙,忙得她抽不出身,她便终于找到拒绝秋邀约的理由。正如之前拒绝同门师姐师妹一样。
但秋不同。
既然赵奕楠没空,秋就亲自找上门。
秋会带上奶茶和自己亲手做的甜点来学校探班,时常还会慷慨地请全师门喝奶茶。甜点的口味总是椰子或者香草——秋在与赵奕楠相处的点点滴滴中,早已摸清她所有的喜好。而奶茶总是全糖——虽然对于赵奕楠来说过于甜,秋却说人生苦短,所以能多一点甜的时候就多一点。
好吧,总能让这家伙找到理由。
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月,赵奕楠终于觉得自己的行为多少有点失了教养。正逢今年赵卓文惹是生非,家里多多少少有些忙碌,于是减少了与她联系的频率。若说与父母的每一次通话都如同紧箍咒一样深深禁锢着赵奕楠,现在没有了家人,她的生活重心自然偏向了自己的生活,学业,同学,也包括秋。
赵卓文初二的时候结识了一群校外的朋友,他说那是他大哥。他每天旷课跟“大哥”去黑网吧上网,偷家里的钱去跟“大哥”潇洒。如果不是未成年人不能借钱,大概赵卓文会去想方设法借高利贷。母亲偏爱赵卓文拿他没有办法,父亲得知赵卓文偷钱跟社会上的狐朋狗友鬼混暴跳如雷,把赵卓文送去外地的军事化管理学校。母亲舍不得赵卓文去那些地方受苦,只能帮他填上漏洞,而她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打电话找赵奕楠哭诉要钱。赵奕楠不仅没有从家里获得一分钱支持,反而常常给家里寄钱。
当你看见冰山一角时,深海下淹没了一整座冰山。赵卓文从军事化管理学校回来后的确消停了一段时间,也与“大哥”断绝了来往。那段时间赵卓文成绩略有回升。如果不是赵卓文打断一个外校的男生两条肋骨被对方家长找到学校,而原因只是因为“大哥”喜欢的女生喜欢那个男生,要给点“教训”。“大哥”因寻衅滋事和教唆犯罪被刑拘。尽管赵卓文因为未满十六岁不予刑事处罚,他在县中学却待不下去了。学校先前就数次劝转,这次终于直接找到理由劝退。被学校劝退后赵卓文转到县城的民办学校,每学期七千的学费和接近一千的食宿。
母亲电话里告诉她,为了赵卓文能好好学习,她在县城租了套一室一厅的房子。一室是理所当然赵卓文的,他需要好的饮食和休息。母亲睡在一厅的沙发床上。而赵奕涞,她住在学校,平日很少会回来,出租屋自然没有属于她的位置。赵奕楠就更不用说了,她不需要回家。
这样每月平添了几百的支出,这份支出自然是算在了赵奕楠头上。她不愿意母亲克扣赵奕涞的生活费。此外她还会私下转给赵奕涞一笔钱,让她不要告诉家里人,自己买些牛奶水果和生活用品。她找机会把给赵奕涞来的手机给她。不久后也被赵卓文看见,闹着也要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