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成没想到灵翊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只能搪塞道:“都是师父教得好。”
“可我爹说你原本的雕工就不差,既然如此,你为何又会做了乞丐呢?”
“我……”
巫成迟疑着,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和灵翊解释,恰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们身前,巫成抬起头来,只见黄杵师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一个木盒。
“恭喜呀,成小子。”他用唯一的那一只眼睛四处望着,“这铺子可真大,得花了不少钱吧?”
巫成站起身,笑道:“没多少钱,以黄杵师的眼力难道还看不出来这是间凶宅吗?”
黄杵师“呀”了一声,自顾自走进屋子:“果然如此!我还以为这股鬼气是灵丫头的,一直没敢问。怎么样,你们可揪出那鬼了?”
听他这么一问,巫成又露出略显遗憾的神情:“已经被驱散了。”
黄杵师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将那个木盒放到桌子上打开,只见里面赫然放着两副面具,一个是引路灵童,还有一个是勾簿判官。
这副灵童面具正是之前为牛老太引路时巫成所用那副,所以巫成对其已是非常熟悉。然而那副勾簿判官却不然,它和另一副灵官面具都是师父的宝贝,一同被奉在厢房柜顶的正中央,不到重大节日绝对不会拿出来,更不会让旁人触碰。
“黄杵师,这……”巫成捧着那面具,受宠若惊。
“你师父叫我传话给你,说这手艺以后就拜托你了。”黄杵师拍了拍巫成的肩,“还有灵翊的事,他叫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成与不成皆是天定,尝试过了就行了。”
巫成笑笑,鼓嘴吹了吹面具上的浮土:“我可不信什么天定命定,我只信人定胜天。”
……
日子继续波澜不惊地往后过着,这段时间师父也来了几次,偶尔来瞧瞧巫成的技术,指点几下,偶尔来给他们送几样菜。
没有灵翊在身边陪着,老头子虽然有些孤独,可面色却比之前红润了不少,身子板也硬朗起来,颓势几乎不见。见他如此,巫成也稍稍放心了些,终于不用再两处悬心。
灵翊见父亲的身体日渐好转,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她不再整日坐在门槛上发呆,而是开始学着给巫成调颜料。
“成哥。”这晚,灵翊捧着一碟颜料走进巫成的房间,彼时巫成正坐在灯下勾着最后的花样,他神态认真,暖黄的烛火映在脸上为他添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听见声响,巫成抬起头:“调好了?”
灵翊点点头,将颜料放到桌上。
巫成从桌上拾起另一根笔从颜料盘里搅了搅,又与面具上已经上好的颜色仔细对照了一会:“调得不错啊,几乎就没有分别。”
听到巫成的认可,灵翊这才放下心来,她拉过凳子坐到巫成身边,认真看着他勾线。
“怎么,你对这也有兴趣?”巫成说着,歪头看了灵翊一眼。
她白皙的脸上多了一抹扎眼的棕红,应当是调色时不小心沾上的,巫成想也没想,伸出手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脸。
然而灵翊却蓦地往后退了一下,椅子划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怎么了?”巫成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手悬在半空。
等再开口,灵翊竟然有些结巴:“你……你不能这样。”
“我怎么了?”巫成一头雾水,直到他发现灵翊一直捂着方才被自己碰过的那半边脸才明白过来,“你是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灵翊点点头,动作竟有些生疏的羞涩。
“没关系吧,我们两个都这么熟了,若是跟其他女子我肯定不会这样。”巫成说,“况且,你那天不是也给我扎头发了嘛,你我之间不必计较这些。”
巫成本意其实是想告诉灵翊,以他们两个的状态再亲密些也没有关系,然而灵翊似乎会错了意,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瞪了巫成一会后便气鼓鼓地起身离开了。
巫成见状赶紧追过去扯出灵翊的胳膊:“去哪儿?”
灵翊甩开他继续往前走,巫成又拦住她的去路:“好好说着话,你这是怎么了?”
灵翊别着脑袋不肯理他,巫成也不恼,一句接一句地问着,最后灵翊终于被他给问恼了,应声道:“凭什么咱俩熟了你就待我和其他女子不一样了?到头来你就是把我当妹妹,压根没当个女儿家看!”
巫成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一向木讷的灵翊如今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虽然有些拈酸吃醋,但巫成听着却心里一喜。
他连忙哄道:“我可没说过这种话,虽然我是把你当妹妹看不假,但是我也……”
话说到一半,后半句巫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灵翊也紧跟着转过头去,一时间两人竟然都有些尴尬。
良久之后,巫成才又徐徐开口,他的声音柔和,可一字字却如银针般掉进灵翊的心坎:
“在我心里,你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我刚那句话也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两人之间可以不用顾及那么多,随你高兴就好。”
顿了顿,他又道:“再亲密些……也没有关系。”
引路
暑热已褪,初秋的凉意渐显。这日巫成洗漱完了便来到镜前梳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安了鬼眼的原因,这段时间他的眼睛总是灼烧刺痛得厉害,于是他在左眼前蒙了一小块纱布,唯有像这样遮起来才能好受一些。
扎好辫子,他正准备出门去买些早饭,可大门忽然被一个人猛地推开:“巫傩师,我爹早上去田里的时候摔了一跤,现在整个人都开始抽气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