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愕然片刻,冒着豆大的急雨下车检查,趴地观看,悲哀地发现左前车轮陷进湿软的泥地里,并且被一块尖石片刺进胎身,下半部呈现扁平状态,难怪它再也不肯听话。
旋即一想,糟的是,车上并无备用轮胎,车子等同报废,看样子只能找上拖车或彪形大汉帮她挪移这辆房车了;但放眼望去,两者皆痴心妄想。她颓然钻回车里,无计可施。
徒然呆坐,感到倒楣又激动,那些已抵达的同仁们,应该已欣然等待享用美食了,有人会主动想到一个路痴正陷入绝境么?
不是不后悔只身前来。阴雨让夜晚提早降临,气温逐渐降低,她不能枯坐车里等待缥缈无望的援助。
她在后车厢翻找到一把而伞、一支手电筒,决定徒步回头求援。
没有路灯,没有月光,耳边只有而声淅沥和怪虫嘶鸣,她鼓起勇气蒙头快走,鞋子踩踏在碎石路上的孤单足音仍然令她提心吊胆。
走了大约五分钟,前方出现车辆前进声,她喜出望外,以奔跑之姿迎接救援。
来车被她张臂挡下煞停,车窗下降,驾驶是一位面目黝黑的中年男子,她眼尖发现男子的车型与她同款,怀抱侥幸之心,忙不迭叙述起自己遭遇的困境,期望男子存有备胎替她换上。「拜托麻烦您了,我赶路,您开个价,我可以向您购买。」
男子面无表情,盯着诨身湿漉漉的她好一会;她被盯得极为不安,正想放弃,男子此时点了头,请她先上副驾驶座,驶近她的车后,他跳下车,打开后车厢,扛起千斤顶和备胎,着手为她的车换胎。
不好意思在车内袖手旁观,她跟着下车,挨近男人替他撑伞照明,专心目视他娴熟地以千斤顶撑起车体;男子体型粗壮,一径沉默,不发一语,她颇觉尴尬,自行寻找话题。
「请问这条路是到哪里的?为什么没有路标了?」她问。
「这是产业道路。」男子语调粗哑平板。
「产业道路?」那就是供务农人家专用的小路了?该死的导航!「请问到青湖要多久时间?」
「一小时。」
「这么久啊?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男子闷不吭声,动作减慢,只不时瞟向她半湿的上身。她友善地报以微笑,等不到答案,尴尬地直起腰身,往四面探看,雨势小了,仍绵绵不绝,山林幽黑寂静,她感到饥饿了,望着弯曲看不到尽头的小径兴叹。
不!不奢望差食,只要一顿热水澡就行,她的双脚沾满了泥泞,风一吹,单薄的衣衫加倍湿透,寒意人得身躯,她打了哆嗦抱紧双臂,回头查看换胎进度。
视野骤然生变,手电筒照射到一片欺近的男性衬衫,一只沾满污泥的手爪伸向她的胸口,她下意识绷紧全身,向后一缩,那只手攫住了她的衣领,往上楸提,她发出尖喊,一双凌厉的眼俯视她,惊骖只容许一秒,她反射动作向前敲击,手电筒攒在对方鼻梁,骨节受创立刻发出异声,男子痛得捂住颜面,反手打了她一耳光,她霎时跌趴在地,手电筒滚落,头晕目眩睁不开眼。她感觉一只大手接着掐握她的后颈,想将她拎起,她不假思索,离地前在地上瞎搓到一块硬物,卯足全力回身猛击,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看不清对方的脸,也不知道打中何处,只知道她重新跌回地上,在得到间不容缓的自由瞬间,她不顾一切,踉踉跄跄向来时路奔跑。
快跑!这是仅存的念头。她头也不回,咬紧牙根,在微弱的天光下奋力逃亡;她跌仆了几次,不管肉体疼痛,双脚只管迈进。
她口干舌燥,面颊不断滑下雨水,她举手楷抹眼眶,耳边只余自己的呼喘声,不知跑了多久、多远,她决定在耗尽最后一分力气前都不准停。
大约一百公尺前又有车灯出现,她没有呐喊,持续狂奔,和来车互相逼近,刺眼的车头灯照射在她身上,她眯眼奔掠过那辆车身,她打定主意不再向陌生人求援,尽管她的腿已僵木,她的力气就要枯竭。
但那辆车停泊了,车内的人快速交谈,有人下了车,快步从后追上她,拦住她的腰,她厉声大喊。徒手捶打对方。她被紧紧搂抱,全身制伏,那人开口安抚歇斯底里的她:「没事了,没事了,是我啊!」
她停止了挣扎,看清来人,倚在李思齐怀里大口喘着气,剧烈发着抖。有人跑向他们道:「李先生,我们到前面看一下吧,梁小姐,你的车是不是抛锚在那里?」
她露出恐惧之色,点个头,却再也迈不开半步,好半晌,她逐渐能思考了,抬头望向李思齐,僵碓的面颊松缓了,她抖着下颚,闪着泪眼,放声痛哭:「都是你——都是你一」
她裹住日式浴袍,踏出浴室,环视了一眼熟悉的卧房;她蹙起眉头,背着夜色,垂肩坐于窗前平台,视线颓落在木地板上。
一天之内,她的心情像洗了场三温暖,暂时调适不回原点。她人身安全了,却忍不住想哭的欲望。李思齐找到她之后,直接将惊魂甫定且狼狈不堪的她悄然带进他的个人木屋,让她梳洗沐浴,镇定情绪,没有惊动其他房客。她无心也无力拒绝,只想洗诤全身脏污,喝一碗热汤。
门外是李思齐讲电话的声音,他似乎在婉拒着什么:「……不,不能现在,她精神还没恢复,不能做笔录……改天吧,可以和我联络……好,就这样。」
他轻步返回卧房,看见了她。他思考了一下,走近她,坐在床尾,与她面对面。「那个人是通缉犯,逃到山区几个月了。你把他打晕了,人还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