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沙发换新了,她隐忍着没发作,可不表示她不为他的行径伤神。
他倾靠过去,一手抬起她下巴。「别忘记你现在说的一番话,如果你敢反悔,我绝不认帐,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我的茉莉。」
这些话似郑重宣誓,又似玩笑般恐吓,她周身寒毛坚起,瞬时又找不出他话果的蹊跷,她拍落他的手,怏怏地嘟囔:「你这人就是这样,早对你没寄望,我才不柏你。」
「最好是不怕。」他快速靠近啄吻她的唇,赞赏地颔首。「我就喜欢你这样,知道吗?就这样,不要把你原来的样子藏起来,你做什么我都能接招……」他满富意味地盯住她,盯得她后缩,她抬手护唇,紧张地闪着眼睫。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后退一点——」她瞪着他。
他高举两手,一睑嘻笑。「什么时候你才会心甘情愿再对我撒娇?」
她奉送他一个白眼,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决心不理踩他的调侃,她沉默进食,但毕意身后有人,没法气定神闲。她撑持了一阵,没听见动静,怀着猜疑回头,偌大客厅竟空无一人,门是虚掩的,李思齐消失了。
「这家伙!」她匆匆跑到门边张望,静巷只有三两行人走动,不见他的踪影,她恨恨地抱怨:「气死了,走了也不说一声。」悻然关上门,她走回餐桌旁,发现没了食欲,若有所失呆立着。
顷刻间,一双臂腕从后环抱住她,她被紧拢在男性宽阔的胸怀里,惊异地作不得声。
「在找我吗?你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我吧?等等,不用回答我一」
李思齐一手贴住她半张的嘴,一手拿出一样东西,塞进她手心。「优先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考虑三天,我把自己送给你,最好尽快下订,以免向隅,我可是很枪手的喔。」
她摊开手掌,一只酒红色绒布小盒,不必掀开,她知道那是什么。她僵楞许就,垂手拳握住小盒,想回头,终究提不起勇气。她听见他提起行李踏实地走出门的声响。这次是很确实的,他离开了。
「李思齐,你永远给我难题……」她无声喃念,内心深深的怅恨化作新的茫然。
三天了,每一次转念即失神,每一次手机响便心悸。绒布小盒每天揣在口袋果,她只要伸手构着,眉心褶痕就添深。替孩子洗俗,热水转凉亦浑然不觉;她食不下咽,大量喝着不费力气的各式汤水,她频繁地咬指甲,万分希冀能够偷懒一次略过这项人生的选择题。
但无论是否做选择,时间很公平地向前推移。夜深了,店要打烊了,助理送走了最后一对客户,她收拾了器材,关了灯,忘了和同事说再见,魂不守舍走出大门,有人在走廊下拦住她。
「嗯,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是摄影师小庄,他如常递给她一顶备用安全帽,跨上摩托车发动引擎。
「没事。」她接过帽子胡乱戴上,那张充满阳光的关心笑颜无法给予慰解,她背包背在身后,熟练地跨上后座。
「想不想吃消夜?」小庄回头问。
「我不饿。」她有气无力地说。
「你这样下去不太好喔,饿垮了怎么办?」他细心观察了她几天,心里有数她吃了哪些东西。
「不会的,谢谢你。」心内微有歉意。换了新东家,小庄一直对她很友善,从来不掩饰他热情的天性。
出发前,他突然抓住她两手交抱在他腰上。「这样安全点,我不习惯骑太慢。」
她心不在焉,并未坚持回避,轻偎在坚实的宽背上,风驰电掣中,她的思虑没有空缺过。过了午夜,她的选择题就消失了。在她还是少女时,李思齐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第一志愿;经过了千山万水,她还能确认这项昔时志愿是明智的吗?
她不自觉腾出一只手往口袋里摸索,陡地心头一凛,袋内是空的!
她再换手摸索另一边口袋,一样空无一物,她立刻慌急起来,猛拍小庄的背。「停车、停车!我东西掉了!」
小庄紧急路边煞停,长腿稳健跨地,他莫名回头。「掉了?什么东西?」
她下了车,脱下安全帽,低着头,咬着唇,沿着来时路在路面上搜寻;她睁亮眼,在路灯可及范围内不放过一石一砾,小庄停妥车,也跟随在后头寻觅。
「到底在找什么?」他不解追问,她似乎紧张万分
「一个红色小盒子,就这么大。」她以手指比了个约莫尺寸。
「盒子里有什么?」
她没有回答,睑庞表情却越来越哭丧。她不停眨着眼让视线更为清晰,每一次瞥视到仿似的物体便雀跃几秒,凑近细看又心凉半截。她不畏车辆险险擦身,数度弯腰屈膝横越马路,小庄提心吊胆护着她,两人花了一小时几乎找谝方才的两公里路径,不幸依旧落空。
不知过了多久,她木然直起腰,倚在桥栏边,夜风吹乱了她的发,她的眼,她的心,她像被冻坏了般抖着下颚,在小庄不知所措之际,毅然放声大哭。「我的盒子——」
「你别哭、别哭——」小庄拍着她的肩。「那到底是什么?我买给你就是啦……」
「完了啦!那是我的求婚戒指啦——」
悲伤欲绝的哭声回荡在呼啸而过的车声中,午夜十二点零五分,她分不清是失去了戒指,还是她最初最深的爱情注定要放弃,紧守长久的泪水终于在这一次意外里全然溃堤。
电话铃声长驱直入她的梦境,撼醒了她。她十分警醒,伸出一只手臂构着床边电话,贴近耳畔,同时发现睁不开眼皮,以为是近午阳光太扎眼,试着眨动眼睛才知道是睡前那场嚎哭的后遗症,她的眼皮肿胀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