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多么吵杂的环境中,总会有那么交错的一瞬,所有人同时停止交谈,形成短暂的停歇。李思齐接到梁茉莉那通电话时,刚巧就处在那神奇的几秒,因此包厢里的众人,全体耳朵都捕捉到了那句怒吼,「李思齐你到底想怎样?」
因为是新的爆点,大家都自然地怔住,接腔不下去。李思齐先是怔住,继之勾唇微笑,他气定神闲对着手机应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你到底想怎样?说清楚!」分贝更高地再吼一砍。
于是李思齐不用再多费唇舌,生意上的伙伴纷纷体谅他身不由己,让他提早告退回去接受未婚妻审讯。
李思齐边走出酒店,边对手机说道:「你想见我吗?」
「我不想见你,但是请你别再骚扰我。」
「这么生气,可见记忆深刻,忘也忘不了。不会对男朋友感到抱歉吗?」他上了在酒店前等候的房车,指示司机前往地点。
「——你这是做什么?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你也要结婚了,我们不是已经互不相干了吗?」
「还有件事我想厘清。你在店里吧?我去接你。」
他看到她时,她站在半熄灯的店门前,充满敌意地交抱双臂瞪住他。
「上车吧。」他轻轻一笑。
「我不去,就在这儿说。」她抬起下颔。
「你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他看着还有店员话动的店面。「我无所谓的。」
她忿忿看着相当醒目的轿车,自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怀着警戒,她紧挨着车门闷声不响,一直到熟悉的街景出现,才冒出质疑:「为什么要去那里?」
他听若无闻,看着窗外,车一停,反手将一串钥匙及门卡交给她。
「进去吧,没别的竟思,那里说话方便。」
她万分困惑。她已经彻底对他放手,也很谨慎地从他的生话圈全面退让,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放心的?
她纠着一颗心进入那栋大楼,那间他们曾经亲密度过半年同居生话的寓所,最后一次离开时,她巨细靡遗拿走了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留痕迹,所以当门一开,入眼所见相当洁净、冷清,一点障物也没有,像是装潢好的样品屋。
他们都不自禁打量着泛着霉味的室内,无言了半晌。他前去打开落地窗,让夜风灌进屋内,扫去闷窒。
她一点都不想久待,直接了当质问道:「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我,干嘛送那些东西给我?」
「不这样你会见我吗?」他撇嘴道。
「你这人,」碍于决心疏玩的原则,她放弃情绪化的措辞。「还有什么好谈的?」
他踱步走近她,近得她忍不住倒退,直抵在沙发椅背上,两人的距离已失去应有的礼数,互相逼望着,他也不拐弯抹角,直问:「你前年出国前,我在电话中问你的那件事,你的答案是真是假?」
她变了脸色,但似乎心里有数会有这么一天,不再装傻,简短应道:「是真的。」
他又更靠近了些。「玫瑰,你没有变,撒谎时从不直视我。」
她只好再度抬起头,强硬地迎视他。「是真的。」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诊所护士说的就是假的喽?」
「……」她僵住,面色黯然。
「你当时不就想让杜明叶为你传达这个讯息,好让我回心转意?后来为什么又改口了?我当时心烦意乱,相信你亲口说的话,你说你并没有怀孕,那张检查报告是造假的,因为你不想再玩下去了。可是我最近想想不太对,只要用点办法,没什么是查不到的,诊所证实你最后一次在国内产检时已经三个月了,而且你是准备生下来的,所以请坦白告诉我,孩子呢?」
这一次,她没有回避他炯炯有力的逼视,她坚定无比地看着他,悲凉地想,世事总是如此,不是来得太早,就是太晚,不是爱得太深,就是爱得不够,为什么现在才想追究呢?他们早已走在各自的道路上了,她的生话不再有他插手的余地了。
「你想知道吗?」她若有似无地笑着,口吻是事过境迁的淡然。「很简单啊,这件事怎能让我家人发现?他们怎么会放过你?我考虑了很久,选择在国外做手术了,你想想看,我怎么可能留下孩子呢?」
「你说什么?」他不是没揣想过这个可能性,但由她嘴里说出来终究力道不同。
「没有人期待的孩子,何必勉强留下?」
「你是个母亲——」
「不准质疑我!」她断然喝斥。「李思齐,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你早就不爱我,我也不再爱你,这是必然的结果,我们就彻底分道扬镳了吧。我知道你一向爱自由,要你结婚并不容易,希望不是因为你的婚前焦虑症才开始关注到你的前女友身上。说到这,你的前女友族繁不及备载,拜托你去关注别人,汪静也好,刘斐琪也好,周安玲也行,谁都好,就是别再烦我。你大老板有钱有闲,我打工族分身乏术,没办法陪你玩,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私下见面,我可是有道德的。」
对他来往过的女伴如数家珍,她何曾将他彻底尘封?
「玫瑰——」他使劲攫住她手臂,以身躯压制住她。
有生以来,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如此强烈恼怒过,也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如此无言以对,是他鬼迷心窍一味抗拒她而错过了那件事,但向来执拗的她当时为何不能多做坚持而选择放弃?这就是杜明叶一再对他强调他会后悔的原因吗?
她动弹不得,仍然倔强地面对他。「我叫梁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