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傅导对她唯一的要求。
“漂亮,不耐烦,眼高于顶不正眼看人,看着不好接近,嗯,做到这些就可以了。”
就可以了。
这个词简直直戳秦尤的神经。
她从来都不是“就可以了”的人。
“action!”
傅导喊完开拍后,脑袋向下一沉,消失在了巨大的设备后。
人造画廊中,群演们也动了起来,值得一提的是,这幕戏的群演很幸运,虽然是冬天拍夏戏,一个个穿得清凉无比,但画廊这幕戏,恰巧需要的是暖色调的大灯打光,于是就算只穿了一点点,也很暖和。
华服加身的男男女女们在画廊中时走时停,不时停留在某幅作品前附庸风雅地低声交流几句。
镜头慢悠悠地扫过这些人群,停留在了一个富二代花花公子模样的人身上。
饰演这个富二代的,是一个红过,又过气了的男星,不过提起来,观众大都还知道他是谁的。
这个角色只出场两幕,属于高级龙套炮灰一类,如果他在别的戏里演这种出场时间不到两分钟的高级龙套,估计会被幸灾乐祸的人嘲笑过气明星不如狗,不过这是傅导的大制作……所以和他差不多咖位的人都在咬手绢怨念这家伙到底走了什么运了!
这种人超多的商业片,最难拍的点其实就是“人多”,人一多,观众大脑需要处理的信息就多,而如果需要观众费心去记忆谁是谁,那还能叫无脑爽片吗?
当然不行。
所以拍这种角色多的电影,一个选择就是多用观众熟脸,原本就认识的人,要记住谁是谁就轻松得多,就算记不住角色,就用演员原名代替呗。
当然,更好的选择是各人人设鲜明,定位清晰,最好清晰到夸张的程度——同样,选的演员的长相也最好清晰,漂不漂亮帅不帅气都是其次,能不能一眼被人记住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辨识度。
比如这个富二代花花公子,一左一右搂着两个美女,神色轻浮,还梳了个夸张的头毛,又潮又弱智的,人物定位瞬间就清晰明了了,一看就是个没什么脑子的纨绔子弟。
说白了其实就是标签化,每个角色的人设最好都能只用一两个词来表示,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减少观众大脑的工作量。
电影不像电视剧,有那个空闲时间去讲一大堆背景故事,塞再多人也没关系,人设有重复,人设不够鲜明也没关系,慢慢讲就完了,再相似的角色看久了观众也能分清楚,电影总共也才两个小时,最优解自然是这个角色一登场,两三句话,甚至不要台词,几分钟,甚至几秒内,就能让观众在大脑中构建出该角色的人设背景,并牢牢打下一个标签。
镜头大方地给了花花公子几秒时间,让他左拥右抱了一会儿,强化了一下他的形象,然后秦尤便登场了。
准确地说,先登场的,是她的高跟鞋踩在玻璃地板层上的声音。
清脆,散漫,无所谓。
是这样的高跟鞋声。
镜头中,花花公子富二代转头看向了某个方向,目露惊艳之色,还带了几分色眯眯的神情。
不过毕竟也是红过的明星,他很清楚怎么把好色演得不招人讨厌,镜头后的王导很满意,让镜头接着动。
镜头从他脸上移开,沿原路重新扫过刚刚的同一批群演,他们随着镜头的到来,一批一批地扭头看向同一个方向,形成了一种波浪般的效果。
镜头终于后所有人一步看见了走入画廊中的人。
那是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女,她浑身上下穿的全是白色,白色的外套,白色的裙子,白色的靴子,白色的珍珠耳环,甚至连靴子底部都是白色的。
而她也配得上这样无瑕的装扮。
高傲,不可接近,习惯被众人瞩目,再多的注视也不能让她动容,这就是她给人的感觉。
她随意地瞥过两旁的画作,她并未露出任何不屑的神色,也没有高高扬起下巴,但所有人就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看不上这些作品。
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到了这间画廊中位置最好,也最负盛名的那张画作前。
她在这幅画前停了下来,但镜头只能拍到她的背影,拍不见她的神情,自然无法判断她对这幅画的看法。
富二代花花公子甩掉了他的两个女伴,整理了一下衬衫下摆,摆出了一脸深沉的模样走到了那浑身散发着不可接近意味的美人身旁。
“我也觉得这张画很不错,所有人都觉得印象派的所有可能都已经被探索殆尽了,但它的横空出世,不仅复兴了印象派,还让人看到了新的可能,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啊……不是吗?”
他一脸深沉地将目光从画作移到了美人脸上,却只对上了一双带着玩味与轻蔑笑意的眼,秦尤微微勾起嘴角:
“记性倒不错,新《画报》第235期第59页,能一字不错地背下来,你是记性好,还是把同样的话说了太多遍。”
花花公子倒是很能屈能伸,嬉皮笑脸,从善如流地改了方案:“嘿嘿,说了太多遍,傻子都记住了,不过确实蛮好看的,我比较俗,就只能看得出好看和不好看,我今天就准备买这幅画,美女要跟我抢吗?”
一声嗤笑。
“拙劣模仿之作,我跟你抢这个做什么?”
“啊?拙劣吗?哪拙劣了?我觉得蛮好的呀。”
他盯着画框上下观察卖蠢的时候,秦尤已经转身走向了别处。
“诶!美女!别急呀,等等我!”
秦尤的步调依旧慢悠悠的,没刻意甩掉身后这个扰人的尾巴,一副已经习惯了被人追着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