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株高大的石铃树前驻足,日光灿烂,照得树上的粉色花朵明媚动人。
他望了一会,觉得崔韵时该有一条这种颜色的发带。
元若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刚要问公子怎么了,便听公子道:“去寻一条发带,要像被日光照着的石铃花一样的颜色,不能有分毫差别。”
元若早已习惯他种种匪夷所思的要求,应了声是。
谢流忱便继续向前,在翩翩落下的花雨中踏入了清晖院。
——
舒嬷嬷从郡主房中出来,面上有淡淡的忧色。
这母子二人每回见面,气氛总是古怪异常,疏离冷淡远多于亲近,好似彼此都对这次见面对谈不太情愿。
旁人与谢流忱相交不深时,都当谢流忱是少见的仁厚温善之人。
而他不动声色,三言两语就把郡主气得破功的那一面,却几乎无人见过。
他是个聪明孩子,惯会粉饰太平,等到自己羽翼丰满,便再也不维持先前的温和模样。
就像养大一只美丽温驯的小动物,都以为它性子好,不记恨小时候主人忽视它的那些委屈。
可是等到他真的壮大起来,便微笑着露出自己一口锋利的牙齿,叫人心里发寒。
看着如今的他,舒嬷嬷有时也会感到陌生。
舒嬷嬷记得谢流忱长到六岁时,也是小小瘦瘦的,好像一只吃不饱饭的鸡崽,而且时常生病。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谢家的男儿总是这样病弱,能活到成年的不足四成,就算能长大,体质也是远远不及谢家的女儿康健。
所以皇位总是由谢家女儿承继,那些皇子生下来就是做个富贵闲人的命,至于和强壮聪慧的姐姐妹妹们争皇位,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那时郡主还很年轻,性子也没定下来,对着这个又弱又小的孩子并不满意。
后来她与前夫和离,独自回京。
谢流忱这么病怏怏的,她也没打算带走,路途遥远,万一在路上累出病,死了怎么办。
六岁的谢流忱便这么被郡主留在南池州和父亲过活。
十岁时父亲去世,他才独自上京投奔母亲。
他回来时,郡主已经有了新的夫君和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
门房看见一个长得尤为漂亮的孩子找上门来,又有郡主的信物,便进来通禀。
舒嬷嬷赶来接他时,他包裹里还带着父亲的牌位和骨灰。
郡主对前夫心怀芥蒂,连带着对长子也不甚中意,没安排人留在南池州注意长子的消息,所以连长子的生父死了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谢流忱自己找来,恐怕郡主要过上许多年才会主动过问前夫和长子的现状。
而回到京城的谢流忱也非常奇异地再也没生过病,一次都没有,比他两个妹妹还要康健。
他太正常了,正常得不像谢家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