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韵时听了片刻,她们口中出现的最多的两个名字便是薛朝容与薛放鹤。
她有些诧异,只因参与今日宴席的几乎全是十五六岁的姑娘们,据她所知,怀远王女世子薛朝容今年二十有五,而她的弟弟,薛家二郎薛放鹤二十岁上下。
这俩人的年纪怎么看都和这场宴席不太匹配,难道他们也与她一样,是陪着家中小辈来的吗?
“你见着薛公子了吗,他长得可真好看。”
“可我觉着,还是他姐姐更为英气,方才我踩着裙角,一个跟头趴倒在她面前,女世子一把将我提了起来,眉头都没多动一下,”一身黄衣的小姑娘感叹道,“唉,我何时能像她一样孔武有力,身强体健呢。”
崔韵时没见过她口中的女世子,可看了一眼她瘦弱的身躯,在心里默默地给她鼓了鼓劲。
她喝了几盏果酒。
等到宴席过半,她估摸了一下,到场的大多数小姑娘们都已经瞧见她陪着谢五娘,谢五娘也被几名好友带去一边说笑之后,她自觉任务圆满,可以暂时出去歇口气了。
崔韵时将行云留在原处陪着谢五娘,她则牵着芳洲的手悄悄出去。
她不打算走得太远,顺着水中一条红色锦鲤游动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后,她坐下,将团扇顺手放在石头上。
一阵风吹来,团扇向水中落去,崔韵时只是一俯身,还不等它沾水,她在半空就将它提溜住了。
然而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这还不算,那人还从她腋下将她抄起,把她提到了大石上,才松手让她站着。
崔韵时:“……”
她有点想骂人,她本来已经拿住团扇了,可是这人一抓她,打破了她身体的平衡。
现在她的团扇掉水里去了,她本人则像只鸡一样被提起来放到一边。
崔韵时表情一言难尽地看向那人。
她虽不识得此人,却猜到他是谁。
年轻、俊朗、还是个男子,多半便是今日少女们讨论的重点之一——薛放鹤。
或许是她的表情意味太明显,薛放鹤也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和他过分年轻的面容相比,他的声音极为低沉。
崔韵时恍惚了一下,倒不是因为他的声音,而是因为,她有多少年没听到有人弄坏她的东西,而后诚恳地向她道歉了。
六年以来,无论谢燕拾做了什么事,谢流忱都护着她,连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道歉,他都觉得会伤了妹妹的心,折损了妹妹的颜面。
谢燕拾的心是不能有任何损伤的,至于崔韵时,她无关紧要,他从不把她的感受当一回事。
崔韵时只沉默了很短的时间,薛放鹤却已经跳入水中。
他在水里摸寻一阵,抓住了扇柄提起来,细细的水流顺着扇面淌下来。
薛放鹤看看她,又看看团扇,眼神如一只不小心做错了事的小狗般无措。
他赶紧将团扇盖在身上干燥的地方擦了擦,再次向她道歉:“对不住,我可以赔你的,多少钱都可以,是我太莽撞了,请你不要动气。”
这声声道歉何其悦耳动听,崔韵时如同听到仙乐一般呆望他片刻,而后才道:“无妨,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薛放鹤似乎想说什么,憋了好一会才说出口:“我……我可以买下瑶仙楼所有团扇,任你挑选,当作赔礼。”
崔韵时失笑,不是笑他说话结巴,而是觉得他这样认真,挺有趣的。
她摆摆手,表示不用了,带着芳洲径自离去。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后,芳洲悄然回头:“夫人,那个英俊的呆子还在看着我们。”
崔韵时笑她:“你都形容别人是呆子了,还要加上英俊两个字。”
芳洲怪笑一声:“可是他就是很俊俏啊,还这么年轻,脸颊肉都还没消的模样,好嫩啊。”
崔韵时:“你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他还嫩。”
“真的?那我当年可太可爱了。”
两人边说边频频回头望向远处的薛放鹤,一致认为,光看长相,实在很难相信他是个跟随长姐,在永州历经大小仗数十场的少年将军。
崔韵时顺手折了一枝不知名的野花,递到芳洲面前给她闻。
两人谈笑得太开怀,一时不妨假山旁突然拐出一个人,芳洲停不住脚,直直地就要往上撞。
那人反应奇快,抬手便向芳洲衣领抓去,要如提鸡崽一样提起芳洲。
崔韵时下意识不想让那人对芳洲出手,她攥住对方的手,将它往下按去,再揽住芳洲往后带了几步。
双方隔开五步远的距离。
那人用十分惊讶的语气道:“你怎如何能化解我这一手?”
崔韵时心情正好,就与她玩笑道:“就把我的手抬起来,再把你的手压下去,这样化解的?”
那人从假山的阴影中走出,原来是个极为高大挺拔的女子。
崔韵时光看她的形貌与这出众的身形气质,便知她就是刚才那个嫩脸青年的长姐,将来要承袭怀远王之位的薛朝容。
她先后撞上这对姐弟,倒真是有缘分。
薛朝容逼近她,满眼放光,二话不说再次对她出手,只在即将打到她胸口时顿了一眨眼的功夫,似乎是因自己没有打过招呼便出手,这一眨眼的时间是她留给给崔韵时额外的反应时间。
崔韵时见过这种喜爱与人过招的人,见面往往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开始动手切磋。
崔韵时不喜这种做派,若不是薛朝容眉目疏朗端正,叫人生不出什么恶感,她怕是会有几分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