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鹤欣喜道:“多谢多谢,兄弟真是热心……”
薛放鹤的话戛然而止。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眼前人不正是崔韵时的夫君,他从十四岁到二十岁,一直没看顺眼过的那个人吗?
薛放鹤再也笑不出来了。
想不到谢流忱不仅人长得俊美,心地也是这样的善良,对素未谋面之人也会出手帮一把,难怪崔韵时会嫁给他。
薛放鹤心中一阵悲凉,他自是不希望崔韵时生活坎坷,可他也盼着她的丈夫不是个好人,或者夫妻关系不睦,这样他才有机会。
他再也说不下去,勉强感谢谢流忱几句后,便匆匆离开。
转入拐角后,薛放鹤郁气难舒,伸手探入袖中,想要取出那朵经过她手的海棠花聊以慰藉。
可在袖中摸索半天都找不到,那朵海棠花已不知去哪了,他顿时懊恼至极,在身上到处寻找。
而在薛放鹤离开之后,谢流忱看了看手里那朵海棠花。
突然犯晕拿不稳盒子的小侍、脆弱得一踩便塌的地板,他布置这些,为的都只是这朵花罢了。
薛放鹤一个少将军,怎的也不防备着人点,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拿到了东西,这点心眼也敢和他抢人,真是痴心妄想。
谢流忱轻飘飘地将花丢在地上,而后抬脚踩了上去,一碾再碾,直到将它碾碎成没人会多看一眼的残花,才一脚将它踢下楼,即便薛放鹤回来,也再也别想看到一片花瓣。
他做完这一切,方才心满意足、步履从容地离开。
既然私事已经办好,接下来,就该去办公事了。
——
月下坐在镜前,卸下面上的妆后,青黑的眼圈和疲倦的脸色显露无疑。
他在醉花阴这么多年,从小侍做到人尽皆知的月下仙,付出了不少努力。
可这些还不足以让他心力交瘁。
师傅下落不明之后,南池州的那群苗人还是要他为他们做事,他想让他们打听师傅下落,可他们总是拿话敷衍他。
月下虽心焦,却也无可奈何。
他情不自禁叹了口气,拿起签筒,想要摇一摇占卜师傅的吉凶,又怕摇出下下签,只能作罢。
“在想你师傅如今是否平安吗?”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道。
月下悚然一惊,他不知屋中何时来了人,他自己暗地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时时怀着防备心,从不敢松懈,可他根本没察觉有人进来了。
月下站起身,不等他寻找,那人就自发从飘飞的舞缎后走出来,好似方才无声无息地躲起来,只是在同他开个玩笑。
另外两人在他身后一动不动,谢流忱则在案前坐下,和善道:“你师傅在刑部做客,他好得很,你若是想见他,我也可以带你去,事后再将你送回来。月下,你帮我们做事,告诉我你所知的关于苗人的事,你们师徒不仅可以团聚,我还会让你们安然无恙地离开,再不被牵涉其中。”
月下恍惚一阵,谢流忱和之前在兰山轩里见到的不太一样,那会谢流忱正为他母亲带着他妻子来喝花酒而生气,这会却像只布好蛛网,等着猎物自投罗网的蜘蛛。
月下没什么好考虑的,不管谢流忱说的是真是假,他都永远不会和官府合作。
他抓住一条飘飞的红缎,装作犹豫的模样,手掌轻捻,猛地向谢流忱撒下一片粉末。
那些粉末在空中爆开,炸出一大片声势骇人的火花。
月下转身就跑,拉住一条长得出奇的飘带助跑一段距离,飞扑向窗,借着这条飘带,他可以直接从三楼跳到外边大街上。
他双腿一蹬,即将冲到窗前时,手上陡然失去力气,天地倒转,他重重跌在地上。
他意识到飘带被人割断,心中暗恨,翻滚到另一条飘带后躲藏起来,隐匿声息。
粉末制造的烟尘渐渐散去,月下偷望一眼,谢流忱的身影渐渐清晰,他还站在原地,仪态从容,像个等候主人现身招待的雅客。
“月下,何必如此剑拔弩张,你有什么心愿和条件,我们都好商量,”谢流忱好言相劝,“你看,你拿这种脏东西往我脸上撒,我都没有和你计较。”
回应他的是月下扔出的另一把粉末。
谢流忱拿出手帕捂住口鼻,对两名下属做了个手势,詹月与杜惜桐会意,分别绕到两侧寻找月下的踪影。
谢流忱则从月下的首饰盒中拿出一柄金簪,随手向上一抛,割下一条飘带。
他一边拿月下心爱的发簪当暗器扔,一边与月下闲话。
月下浑身紧绷,眼看能够藏身的飘带一条条地被这个人割断,每一条剩余的长度都分毫不差,这已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更吓人的是,这人拿的根本不是特制的暗器,金簪的尖头也根本没有锋利到能当暗器用,却能将那样宽的飘带割断。
这样惊人的手法,若是被谢流忱发现他藏在哪,同时扔出数道暗器,他还怎么逃得了。
月下被逼无奈,正要拿出看家本领,两双手同时按住他的手脚,将他压在地上。
他死命挣扎,却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双靴子停在他面前。
月下气极反笑:“大人为了对付我这么个无足轻重之人,还带了这两位高手来,看来大人是个谨慎之人,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怎么样,大人要不要在我这算一卦。”
谢流忱:“我知道你以算姻缘奇准出名,你算命卦就算得不怎么样了。”
月下脸被压在地上,含糊笑道:“那大人便算姻缘吧,尊夫人在我这可抽过一支很有意思的签,夫妻一体,大人怎么能不抽一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