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盛阔步迈出后,汪原抬起头,“那个死人不是他?”
问的是白也,一个月前死了的白墨的兄长。白家的产业里,胭脂是一大头,数月前去济州贩货,回金陵不过几日又失去了下落。
陆迢派去的暗探打听回来,这人在济州藉着自家胭脂的名头,结识了一个名妓。
此女和济州的事深有关联,白家兄弟二人的死,亦与她脱不开干系。
陆迢拿到弥蓝山上的账册后,行事收敛许多,轻易看不出痕迹,连这事也是慢慢查来。今日应天府内没有正事,他听到那死了的男子满脸都是胭脂,才去看一看。
“不是。”陆迢应了一句,拿出方才买来的几盒胭脂放在案上。
汪原闲着没事,凑上前去。
两个闲着的男人在一处摆弄起了胭脂,一直到中午散衙时辰,陆迢将开了盒的胭脂一放,起身去洗手。
桌上摆有五六个胭脂膏盒,打开了一半,汪原还在蘸着往手背涂。
进来的王盛看见此景一奇,“这是在做什么?”
汪原笑呵呵道:“查案呢,看能给你帮上什么忙,不是说死人脸上涂满了胭脂?”
“和胭脂关系不大,是他们夫妻有仇。”王盛摆摆手,目光仍停在桌案的胭脂上,“你可查完了?剩下的胭脂如何处置?”
“查完了自然是扔掉。”
“十两一瓶的西施妆就这么扔了?这也太过糟践!不如给我吧。”王盛走上前,拿起一盒尚未开过的胭脂。
“云儿前几日正念叨这个,我若是送她一盒,定然欢喜。”
这人几天前嘴里念的名字还是花儿,汪原嫌弃非常,道:“你不如直接给你那外室多点银子,人家跟着你图的是这个么?”
正在洗手的陆迢停了下来,看着手上难以洗掉的胭脂印微微出神,耳边尽是他们两人的聒噪声。
王盛胡子一撇,“你懂什么,虽说她初时的确看上了我的钱,但这么长时日相处下来,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没有真情谊?”
他说着把那瓶西施妆揣进袖子里,颇为高深地看了汪原一眼。
“汪大人,你还是不懂女人,同一盒胭脂,自己买和男人送里头情分可差远了,你送个胭脂水粉又能叫她高兴,又能叫她觉得你体贴,故而看重这份情。上回我送云儿一盒粉,她对我笑了三天。”
“玄乎。”汪原嘴上不屑,想起自家妻子,也揣了一盒放兜里。
桌上还剩下一盒未开过的,世代经商的血脉催促着王盛伸出手,被汪原截下,他咧嘴一笑,转向另一边,“陆大人,还剩一盒,你要不要?”
两人双双望着官厅一角背过身在洗手的陆迢,没等来回应。
官厅忽地静了下来。
陆迢背着身迟迟未应,半晌,王盛道:“我还是只拿一盒妥当,把两个人的弄混就不好了。”
他们出去后,陆迢看向剩下的那盒胭脂,仍在思忖。
白玉扳指被取下,他指腹抵住扳指下端的一处缺痕,反覆摩挲。
长时间相处下来,会生出情?
什么是情?
他姑姑死心眼看上秦甫之耽误了自己这么多年,他母亲偏信了一眼的错觉远嫁金陵守活寡,还有他二叔——
陆迢止住念头。
他永远不会为旁人如此。
傍晚,陆迢的马车驶上了回国公府那条道。
老太太私下发了话,说表妹妹妹都在家里,要陆迢少外宿,别传出什么带坏了弟弟妹妹,陆迢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