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手巧。
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命运和她开了一个大玩笑。
黛玉吃闭门羹那回,莽撞无礼,
撕扇子这次,着实不合身份。
到底是个不懂规矩的丫头。
偏是那疯疯癫癫的性格,宝玉喜欢。
这晴雯就惹了众怒了。
不只凤姐儿看不惯,
那王夫人更是视之如
眼中钉,肉中刺!
偏生那晴雯,是个不怕事的!
你道晴雯为何如此?
只因她失了父母,又没了指望。
但求早死一般,没了顾忌。
哪像袭人,还有那么多念想。
话说这晴雯和宝玉是好,可周围丫鬟里,竟然连一个体己的都找不出!
晴雯和袭人,更是天生的冤家!
怡红院里那次最激烈的那一场丫鬟间同室操戈,就是晴雯和袭人。
那一回里端阳节前一日,袭人被心里不痛快的宝玉错踢了一脚,竟口吐鲜血,把那争一番前途夸耀的心都尽皆灰了。
第二日端阳节,说不得蒲艾簪门,虎符系臂。偏生晴雯在给宝玉换衣服时,不小心跌了扇坠,宝玉和晴雯就拌起了嘴。
袭人在那边早已听见,忙赶过来向宝玉道:“好好的,又怎么了?可是我说的,一时我不到,就有事故儿。”
这话说出来,晴雯登时把平日里所有的不快,都一齐了出来:
“姐姐既会说,就该早来,也省了爷生气。自古以来,就是你一个人服侍爷的,我们原没服侍过。因为你服侍的好,昨日才挨窝心脚。我们不会服侍的,明儿还不知是个什么罪呢。”
袭人听了这话,又是恼,又是愧,待要说几句话,又见宝玉已经气的黄了脸,少不得自己忍了性子,推晴雯道:“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们的不是。”
晴雯听他说“我们”两个字,自然是他和宝玉了,不觉又添了酸意,冷笑几声道:“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叫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
这话说得,袭人羞的脸就紫胀起来,想一想原是自己把话说错了。宝玉一面说:“你们气不忿,我明儿偏抬举他。”
袭人忙拉了宝玉的手说道:
“他一个糊涂人,你和他分证什么!况且你素日又是有担待的,比这大的过去了多少,今儿是怎么了!”
只听那晴雯冷笑道:“我原是糊涂人,哪里配和你说话呢!”
袭人听说道:“姑娘到底是和我拌嘴呢,是和二爷拌嘴呢?要是心里恼我,你只和我说,不犯着当着二爷吵;要是恼二爷,不该这么吵的万人知道。我才也不过是为了事,进来劝开了,大家保重。姑娘倒寻上我的晦气。又不像是恼我,又不像是恼二爷,夹枪带棒,终久是个什么主意?我就不多说,让你说去。”
宝玉是真的生气了,昨儿个在母亲那边不痛快,今天大过节的一早又这样。就要去回了太太定让晴雯出去。
袭人赶忙拦住,晴雯却说撞死也不出去的话。宝玉还是要去。袭人就跪下了,惹得众人都一齐跪下为晴雯求情。
这番闹腾,不巧被正在后山栊翠庵里静修的妙玉和黛玉,都听到了。
那黛玉于宝玉处早就看开了。听到宝玉房里的这么说,于那事理上就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起来。
黛玉早就知道袭人和宝玉好,可他们究竟好到哪里了,她还真不清楚,也不明白。今天被晴雯这么一闹,心里听得更糊涂起来。于是就问了妙玉道:
“师父请了,那宝玉、袭人倒也罢了。那晴雯究竟是在说些什么呢?”
只听那妙玉对黛玉道:
“这话于我原也不明白,只是自从上次经妙可师姐开导了,也才明白了一二。这袭人是和宝玉早就有了肌肤之亲,只怕是已无数次了。这晴雯是个火药桶,又是个不甘心的。就没头没脑地一顿说,竟是把平日里不好说、不敢说的话,都一起说了出来。只怕这以后,她晴雯的日子,是越难过了。”
黛玉这才明白了些:
“怪道宝玉这些日子来得没那么勤快了,原来是大了,有了这些个乐子了。”
那妙玉被黛玉的话也逗乐了,不由也和黛玉开起了玩笑:
“你那宝哥哥,如今可是个男人了。”
没想到黛玉自回扬州葬了父亲,早就于宝玉身上看开了许多,这会子更是不怕这话了,只听黛玉对师父说道:
“但凡能开心,不来我这里闹腾也罢。我最近竟连那诗词琴谱上都不太用心了,只一心想随了师父修习那大道,哪有功夫听他胡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