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锐言摇头:“能出什么事,就是?没看见你。按照你这个?智商,在这里迷路也?有?可能。”
“喂——”柳絮宁出声。
梁锐言笑着举手投降:“我瞎说的,你聪明绝顶,只有?我会?在这里迷路,好了吧。”
柳絮宁不常穿高跟鞋,此刻细高跟踩在柔软的暗红色地面上,她走得有?些慢。行至楼梯口,灯光亮了许多,梁锐言看见她后颈处密布的一层汗,在打着冷气的室内还未消。他的嗓子?眼里似被突如其来的疾风穿行而?过?,涩得他想咳嗽。
他抬手,指尖轻盈盈地点过?柳絮宁的后颈,声音沉着:“怎么都是?汗?”
猝不及防的碰触让她整个?人一抖,柳絮宁猛然回头:“啊?”
她也?跟着去摸自己的脖子?,和手心?里的汗水融为一体。
梁锐言的眼眸寸步不移地盯着她,黑沉沉的,在这一瞬像怎么都望不见底。
“这里太热了。”她重复,“好热好热的。”
是?吗?那为什么独独他的双手冰凉?
晚宴快要结束时,梁锐言有?点犯困。是?以晚宴将将结束,邝家人还在和梁继衷他们进行一些必要的客套话时,梁锐言带着柳絮宁和爷爷奶奶低声示意,他们两人想先回去。许芳华的眸光轻轻落在柳絮宁身上,又很?快离开,她笑着说好。
宴会?厅里人来人往,欢笑声不绝于耳。她和梁恪言擦肩而?过?,手背贴着他的手背,又旋即分开。
“柳絮宁。”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柳絮宁脚步下意识一顿。
“等我一下。”
“——恪言,过?来。”他话未说完,梁继衷突然转过?头来叫他的名?字。
梁恪言往那看去一眼,点头的同时继续压着声儿:“可以等我回家吗?”
柳絮宁抬头,那张脸轮廓利落,五官挺拔,唇上由于那场吻留下的口红印早已不见。他说话间?谈吐清晰,还可以一心?二用地娴熟应对多方还滴水不漏,真是?装模作样的一把好手。
“……嗯。”
等他回家?真有?意思?,等他回家和她算账吗?
柳絮宁站在房间?门口,干脆地按下门锁。
谁要等他回家。
柳絮宁和失眠搏斗着,许久才掉入梦中。梦中场景似飞沙走石,一个?接一个?地变幻,但大多都是?曾经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
有?童年时期,柳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她坐在电视机前,双手环膝仰头看着彩屏里的梁继衷一家;有?盛夏的午后,她和梁锐言一起在院子?里玩飞行棋,梁锐言说如果他的四个?棋子?先到了终点,她就要答应他一个?愿望,后来他真赢了,她问他愿望是?什么,他说她能不能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这太简单了,她不假思?索地说“好”;有?上学时写作文,主题是?“父爱”或“母爱”,她对着这主题头疼,隔壁班周行敛的小跟班嘲笑她能有?什么好写的,梁锐言听见了当即和人干了一架,最后是?高中部的梁恪言来捞他们两个?,她清楚地从梁恪言的脸上看出了不耐烦。
最后梦里的场景又变做了几个?小时前的VIP休息室,她和梁恪言吻在一起。
最开始知道他会?留在青城,于是?借着不会?骑马的由头向他示弱、以熟知他历来的画作为“表忠心?”的贡礼时,她没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不知不觉中的沦陷,但非要究其根本,何时沦陷,为何沦陷,柳絮宁一点儿也?说不上来。
她讨厌梁恪言这忽近忽远的样子?,扯得她这颗心?也?忽上忽下地飘,除了想他什么事都做不好。
装出醉酒的模样,向他说出自己喜欢梁锐言的违心?话,她承认这番动作太卑劣了。可是?她和梁恪言不一样,没有?什么东西摆在她眼前供她选择,她为了所谓的爱情向前迈一步,谁知道那是?平川还是?悬崖。
她想知道在他心?里,是?弟弟更重要,还是?她。当然是?亲生弟弟啊,旁人怎么比得过?铁骨铮铮的亲情啊。可是?,可是?……万一结果不是?这样呢。万一她真的拥有?这份侥幸呢。
屈起的指节轻轻地碰了碰唇,柳絮宁想起梁恪言吻得好用力的,简直像用牙齿在咬她。所以她加大力道,用手指重重地点了一下自己的唇。
拉上窗帘的房间?里漆黑一片,她莫名?笑了一下,把头埋进被子?里滚了好几圈。想到刚刚顺手给?门上了锁,她立刻起身,下床时脚腕被被子?缠住,一个?踉跄缄,她再次把自己逗笑。
房间?门打开没一会?儿,她又神经质地继续锁上。
今天有?点累了,不想见他啦。
所以一个?小时后,迟迟才结束酒会?的梁恪言回家时站在那道特意为他而?上锁的门前怔愣许久,眉宇间?盘亘着复杂又难解的情绪。这里不是?老宅,没有?爷爷奶奶,还不是?他梁恪言说了算的,今天他就算是?生生把这门踹坏也?没一个?人敢置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