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下够着石头想从坡上下去,可一时着急找不到着力点,正为难时,对方走近两步,在坡下朝他伸出手。
手很凉,汪霁握上去感觉像握了一块玉,偏偏他握上后,在这块玉上留下了泥。
对方小臂用力很轻松地把汪霁从坡上搀了下来。
“谢谢,”下了坡,汪霁指指他的手,“不好意思啊,把你手弄脏了,我出门时也忘记带纸巾…”
符苏顺着他的手势看向自己的手,随意地拍了拍,不怎么在意地摇了摇头。
“那个,我叫汪霁,昨天才从外面回来,就住在你家下边那栋楼,离得很近,我昨天还在后山上看见你家了,花园收拾得真好看……”
上班多年的习惯让汪霁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可他越说语气越迟缓,因为面前的人虽然在礼貌看着他,但又好像并没有在认真听他说话,脑子里在想别的什么,他现在有点理解汪姨昨天的意思了。
联想到汪奕扬的话,心理问题不提,汪霁觉得对方的性格大概和长相一样冷,界限感极强,也许自己突兀的的搭话已经冒犯到他。
有些尴尬地闭上嘴,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摆摆手和对方道别,面前的人却突然开了口:“符苏。”
声音似有雨滴落在山泉中。
野葱饼
汪霁家当时建房子的时候,厨房里既保留了老式的柴火灶又装了燃气灶。
他一个人吃饭懒得生火,拿了平底锅出来煎野葱饼。
平底锅里刷油,野葱糊糊团成掌心大小放进去,煎到两面金黄就出锅。
刚出锅的野葱饼外酥里嫩,咬到腊肉香肠丁更是咸香四溢。
汪霁端着盘子走出厨房,打算坐到外头院子里吃,空山新雨,他咬着饼想到刚刚碰见的符苏。
“符苏。”
对方开口后他凝神去听,可说完这两个字就没有了下文。
名字很好听,长得也很好看,性格也的确很冷淡。
本来还想问问他家的花园是找的县里哪家团队设计施工的,他也想花点钱把自家院子改造一下,多种点花草再弄个石桌方便夏天乘凉,不然这么大的院子空着太可惜。
可想到对方的性格只能作罢,还是回头让汪奕扬帮忙在县里打听打听吧。
汪奕扬和人合伙在县城里开了家酒楼,当年开业时汪霁还特意发了大红包送了花篮,他本身性格就活络,店里生意也好离不得人,昨天吃过午饭就开车回县城了,回去的时候汪霁托他办了两件事。
半上午,有车开上山,车上的人下车,推开了汪霁家的院门。
村里人不兴锁门也不兴敲门,到了谁家里直接找凳子坐下喊上一句,要是到夏天,院子里的果子都能随便摘来解渴。
所以汪霁在后山听见声音赶回来时,自家院子里已经站着两个人了。
“小哥,是你家的货吧?”年长些的男人问。
“是我家的,”汪霁说,“您二位随便坐,我去厨房倒茶。”
等他进了厨房,汪青微微压低声音和他爸说:“爸,汪爷爷家孙子说话怪好听的……像服务员。”
“去你的,”汪绍军反手拍了儿子一巴掌,“人家那是念了研究生的文化人,你给我学着点。”
父子俩在院子里拌了两句嘴,汪霁端着茶出来。
汪绍军接过杯子,见汪霁脚上的靴子裹着泥,问:“小哥你忙什么呢?”
汪霁说:“没忙什么,我家后山上的野蒲公英出来了,打算挖一点回来泡水喝。”
野蒲公英晒干炒熟拿来泡水,汪霁小时候经常跟着他爷爷后头这么喝。
“蒲公英好啊,我老婆之前爱上火,喝了几次蒲公英水后好多了。”说完蒲公英,汪绍军又说:“昨天扬小子到我店里说你回来了,我还不相信,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和你爷爷可熟,我家以前日子难过,老爷子在乡里上班时帮了我家不少忙,我们两家还是本家,我腆着脸喊你一声侄子也说得过去嘞。”
“叔,您客气。”汪霁笑着道。
没想到汪霁这么亲和,汪绍军有些激动:“我听扬小子说了,你现在是大公司的股东,在家里看看电脑就能拿钱,真好!你爷爷知道你回来肯定也高兴,哪里都不如家里好。”
虽然汪奕扬不觉得汪霁辞职回家躺平有什么,但怕乡里头有人说汪霁闲话,所以胡乱编了几句把大家唬得一愣一愣的。
汪霁听了耳尖发红,都没好意思吭声。
汪绍军认为他谦虚,对他赞不绝口,转头看了看自己儿子说:“都姓汪,我这儿子要能有你一半多好,从小到大一看书就犯困,去年考了县城的职高学汽修,以后得上修理厂上班。”
汪青正看着院子里的樱桃树发呆呢,哪想到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他看一眼汪霁,斯文又清俊,看起来就是念了很多书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握紧了杯子。
汪霁看着他笑了笑,他笑起来春风细雨一般柔和:“学门技术也好啊,这年头只要能挣到钱过日子就很好了。”
汪青听着这话放松了些,汪绍军也笑起来,他虽然羡慕汪霁有出息,但心里对自己儿子也挺满意,儿子又孝顺又懂事,放月假回家也没闲着,不是洗菜洗碗给他妈打下手就是跟在自己后头送货,至于别的,就像汪霁说的,这年头只要有门手艺能赚到钱就很好了,他们一家也没什么大志向,就希望一家人在一起过和谐美满的小日子。
闲聊两句开始说正事,汪绍军站起来点了点小货车上的货,几个大纸箱还有辆被绳子绑着的小摩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