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甲爆炒后,里面的肉会脱离贝壳落到锅底,盛进盆里,常常会捞到空壳。
符苏拿着筷子在碗边堆了一堆的壳也没能尝到几块肉,汪霁看不下去,走进厨房里拿了个勺子出来,从盆底舀出花甲肉沥掉浓汤放到他碗里。
“汤也给我。”符苏说。
“这汤齁咸。”汪霁道。
“行吧。”符苏没说话了,低头去夹肉。
汪霁放下勺子,继续吃自己碗里的虾。
剩下汪奕扬夹着一块盐水鸭半天没往嘴里送。
刚才的场面很温馨,对面这两个人也很自然,但就是因为太过自然,让他莫名觉得有点怪怪的,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感受到汪奕扬来回转的视线,汪霁抬眼问他。
汪奕扬犹疑着开口:“……你也给我舀一勺?”
汪霁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拿起勺子给汪奕扬舀了。
“够吗?”他还问。
“够、够了。”汪奕扬捧着碗点头。
看着碗里的花甲肉,汪奕扬琢磨,汪霁不也给自己舀了吗,比符苏还多问一句够不够,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么想,是哪不对劲呢?
这时屋里面汪姨喊他:“奕扬,这个电视怎么又打不开了?上面说没信号。”
思绪被打断,汪奕扬转头说:“你是不是又拿错遥控器了?看新闻联播得拿那个大点的遥控器打开。”
“我也不知道啊……哎哟,还真是,打开了,”屋里面汪姨和汪叔说话的声音远远传出来。
“现在的电视搞得忒复杂,还是原来的好。”
“就是,年纪大了电视都看不来咯……”
汪奕扬从小就缺心眼,这么个小插曲过去,刚才脑子里纠结的什么已经全忘了,又专注地剥起虾。
一盆小龙虾吃得干干净净,三个人食量都不小,到后来汪奕扬甚至还往汤里拌了份面条,三个人一人捞两筷子吃了。
等收拾了桌子洗好碗坐到院子里乘凉,屋檐下亮着的灯引来蚊虫,汪霁招蚊子,被连咬几口后踢踢汪奕扬的脚:“上蚊香。”
汪奕扬进屋里拿了蚊香出来点上,还给汪霁捎一瓶花露水,烟雾缭绕间,他突然想到什么,表情露出点羞涩。
“对了,差点忘了说,”他扭捏道,“我打算和辛馨求婚了。”
“好事啊。”花露水是老式的那种玻璃瓶六神,没有喷嘴,汪霁倒了一点在手心搓了搓,在胳膊腿上都抹了抹。
“喷香。”符苏在他旁边说。
“不好闻吗?我还挺喜欢这味道的,闻着就是夏天的味,”汪霁笑着往他手臂上也抹了两下,“一块儿香。”
辛馨是汪奕扬谈了十几年的女朋友,三个人初中分到一个班,他俩到了高中才后知后觉谈起恋爱。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时候靠汪霁递情书,闹小别扭的时候抓汪霁出来吐苦水,和好后躲在天台角落谈情说爱还要让汪霁守在楼梯口帮他们盯梢。
“如果没有认识他俩,说不定我高考还能再多考个十几分。”汪霁和符苏如此总结道。
符苏笑,挥手赶走又飞到汪霁旁边的一只蚊子。
汪奕扬这会儿没空理会他俩的互动,眉眼羞涩地掏出手机:“我打算打造一个别出心裁,不落俗套,令她感动得都想不起来犹豫只想立即答应我的的求婚现场,想了好多种方案,脑汁都快想干了才留下这两个,你们俩帮我看看?”
“行,”汪霁闻言凑近,很感兴趣,“人生大事,帮你参谋参谋。”
符苏也倾过身。
但慢慢的,符苏半路悄悄退出,起身走到墙角去看那月夜下的绣球花。
汪霁的表情也由凑热闹的愉悦慢慢变得沉重,开始有点担心好友的脑子是否正常。
“要不你还是俗套一点吧,你是汗流太多全流进脑子里了吗,谁家正经人求婚会去密室里求啊?”
“不浪漫吗?我和工作人员提前串通好,在她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时候闪亮登场,然后亮灯,奏乐,我捧着九十九朵玫瑰花单膝下跪……”
“你可别跪了,你跪下那个高度刚好够辛馨一脚把你的头给踢爆。”
……
讨论到后来,汪奕扬被汪霁否定的怀疑人生,又委屈又气愤:“算了,我就不应该找你,你一个三十多岁还没谈过恋爱的寡王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两个人不欢而散,挪着板凳都离对方远了点。表面气鼓鼓,但其实心底都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汪奕扬纠结,自己废寝忘食想出来的方案,他自认为无懈可击,难道真的无法打动辛馨的心?汪霁则挠着蚊子包反省,自己人到中年依旧单身,和现在的年轻人之间兴许真的已经有了鸿沟。
两个人在树下背对背沉默,唯有墙角看花的符苏听见对话微愣,指尖摩挲着花瓣,月夜下一双眼沉沉。
乡下睡得都早,汪霁怕他们在这打扰汪叔和汪姨睡觉,又坐了坐就喊着符苏要走。
走之前,汪奕扬从车里拿下一袋东西递给符苏:“我上午着急忙慌的去照相馆拿了东西就开车回来了,提前和照相馆说了裱框的和不裱框的分开装,你这一袋我也没打开看,你拿回去自己看看少没少。”
符苏道着谢接过。
汪霁看着那袋东西,很好奇。
天色已黑,路旁的太阳能路灯在漆黑的小路上洒下光。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汪霁浑身都沾着花露水的味也还是招蚊子,短短一段路他又拍又打,光看地上的影子就跟跳街舞似的,惹得符苏在前面轻声笑。
“天天笑,小心笑出皱纹。”汪霁边赶走一只蚊子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