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来吃席的人确实多,汪云英和丈夫女儿到她二表哥家里的时候,院子里或坐或站,满泱泱全是人。
“这布置,表叔下血本了啊。”汪云英女儿汪钰十五分钟前被她妈推门掀了被子才舍得起床,裹着件到脚踝的羽绒服凑在她妈耳边道。
“你懂什么,这说明重视。”
婚礼请了专业的婚庆团队,面前的三层小楼此时红彤彤一片,院门口设了鲜花拱门,红地毯从院外一直铺到正厅,亮着灯的楼体外挂上了红绸,就连院里的几颗树都系上了成片的红色灯笼和气球。
院内两边摆上了吃饭的桌,中间立了举行仪式的布景,是个足有两人高的巨大的立体囍字,经过的时候汪钰好奇地伸手碰了碰。
汪云英说:“你仔细点,小心你那九阴白骨爪给戳坏了。”
汪钰气得跺脚:“什么啊,我苦坐俩小时花了一百八做的美甲!”
在礼金台处递了红包,她丈夫到一旁的男人堆里侃大山去了,母女俩上了二楼想去看一看新娘。
上了楼梯,二楼比院子里要安静许多,但也很热闹,都是两方亲近的女性亲友在挨着新娘拍照说话。
汪钰听了一会儿后觉得无聊,怀揣一把果盒里的砂糖橘晃到阳台上。
今天没有太阳,天色阴沉,乌云下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却并不令人觉得寒冷,院中火红的景和谈天说地的人让这栋小楼喜气洋洋,置身其中便感觉到温暖。
小姑娘倚在栏杆上,砂糖橘一口一个,在唇齿间溢出沁人的甜,余光瞥见她爸在楼下偷偷抽烟,她摸出手机拍下罪证,以待回头去找她妈告发,好赚点零花钱。
保存好罪证,她看见院墙边挂了红灯笼的树,像是阴天里亮了一树的灯,她举起手机想要拍下这挺好看的景,可在画面定格前,镜头里突然走进来两个人。
俱是黑衣,黑裤,树枝挡住了后面那人的脸,于是她只看见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自柔软围巾中露出来的一双乌黑眉眼。
他们也在抬头看那颗喜庆的树,边看边说着什么,那人围巾下的半张脸露出来,汪钰愣了一瞬。
天空中是铅灰色的云,远处层层薄雾隐着冬日寂静的山,空气中好似传来淡淡的檀香木的味道,燃尽后的余韵悠远绵长。
待到后面那个人也露出脸,因棱角分明而显得淡淡的神色只消一瞬就散开,二人低语间对视一眼,眉目舒展,笑意温和。
汪钰愣愣道:“我去,这么帅。”
“改天给家里的树也挂上。”树影下,符苏微抬起下巴说。
汪霁道:“别人挂这个是为了庆祝新婚。”
“我也是啊。”
汪霁怔愣,不等他给出别的反应,符苏说:“我是为了庆祝过年。”
“滚。”汪霁转身就走。
围巾垂落在身后,符苏笑着握住:“过年还早,还是先庆祝我和我男朋友在一起第六十二天吧。”
婚礼仪式还没开始,两个人进门先递上份子钱。
因为这家和汪霁家算得上是表亲,关系比一般的乡邻更亲厚,汪霁的红包也就装得厚,符苏不是在意份子钱多少的人,跟汪霁用的是相同标准。
挺厚的两个红包递过去,旁边有人派发回礼。
红盒子里装着喜烟和喜糖,递给他们的大姐笑容洋溢道:“还没成家呢吧,沾沾喜气。”
这是汪霁和符苏一起参加的第二场婚礼,一样的隆重用心,但比起汪蕤结婚时草坪仪式的精致,乡下的婚礼要热闹许多。
没有dressde,大家伙黑的白的红的绿的还有大花袄子,光是这么坐着就觉得暖和喜庆。也不拘是谁,几个人凑到一处有一把瓜子就能聊起来,讲八卦的,吹牛的,聊家常的……
这一圈在说谁家女儿挺争气考上了市里的公务员,那一边在讲今年的肉比去年卖得要贵。小孩们嘴里含着糖追着红气球在玩,后院临时支起来的做饭的棚子热火朝天……
汪霁和符苏找了张桌子坐下,周围热闹如斯,符苏坐下后在大衣下握住了汪霁的指尖。
“待会儿被看到了。”汪霁说。
符苏神态自若,他们常去买肉的那家肉铺老板也来吃席,看见他们挥手打招呼,他远远冲人颔首致意,嘴上道:“第一次谈恋爱都这样,黏人。”
等到桌上的瓜子干果吃得差不多,婚礼也要开始。
仪式前要先在门口放鞭炮,鞭炮点得猝不及防,汪霁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伸手捂住了符苏的耳朵。
院门外生起白烟,隔着院墙鞭炮声依旧响亮,山脚下往天地间送一曲喜乐,等到白烟在风中畅快地散去,留下满地的红屑。
鞭炮放完,汪霁松开手,烟雾中别人没太注意,倒是同桌被爸爸抱在怀里捂住耳朵的小女孩一直在瞧他们,软乎乎地开口:“这苏苏也怕放炮吗?”
换牙期,说话漏着风。
汪霁微愣,很快笑起来:“是,苏苏胆小,怕响。”
“我也胆小,但我奶奶说胆小不丢人,我力气可大呢,这苏苏力气大吗?”
她爸爸笑着揉了一把女孩脑后扎的小啾啾:“我闺女倒不认生。”
父女俩接着玩笑,桌布下的大腿被人捏了一下,汪霁回过头,眼里带着点促狭。
符苏看他一会儿,突然凑到他耳边:“可不止是力气大。”
“你可要点儿脸吧。”汪霁瞠目结舌。
仪式开始,大家刚才唠嗑归唠嗑,到了举行仪式的时候都很给面子,专注看着台上,跟在司仪后面捧场的不得了。
大概是新人提前打过招呼,不像传统的婚礼仪式总见缝插针地煽情,这场婚礼的每个环节都是乐乐呵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