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莽撞一些也说得过去。
但怕就怕他不是这么简单。
姬未湫不怕这种想要借他名头拉他入伙的,怕的是想利用他的身份干一些大事的。说得难听些,这种生意他入伙了能怎么样?别说他没有,就是有,他也根本不怕。大不了在朝上被御史告一状,他哥把他抓去骂一顿,或者挨顿打,要是朝臣那儿还是过不去,那就再削他个爵位,亲王变成郡王,郡王变成公爵呗,还想要如何?还能如何?
哦说错了,一般这种事情,御史也不会真在大朝上直接奏上,大概率是直接私下面圣,就算真有头铁的在大朝上提这事儿,他哥也会把这件事按下去,毕竟皇家直系就他们兄弟两了,名声还是要紧的。
他怕的是其他,哪怕他只是被带着进去看了一眼,都有可能被无限扩大。
他了解他哥哥,如果事情到了天下皆知,议论纷纷的这一步,他哥必然会勃然大怒,叫他吃一顿狠的情理之中,到时候他会想什么?那必然是他太冤枉了,他哥也太独断专行了,为了一件有人故意传出来的谣言,一点都不留手,不护着他,是不是他哥早就想找机会杀他了?
人生血肉,七情六欲,真被打在自己身上,那都是要痛要恨的,哪怕明知道有人挑唆,依旧会生出怨怼之心,无法克制。带到气血归经,经脉通达,才能回转几分清明,细想其他——当然,也有可能越想越气。
……会有人这么做吗?会有人大费周章,绕了这么多弯就为了离间他们兄弟吗?
——为什么不可能?
姬未湫忽地想起了原著里的剧情,原著里的大boss是西边的一个伪王。那伪王是先帝流落在外的血脉,是真是假不明,他哥弑父登基,乾纲独断,仇家自然不少,都投靠了这伪王。
这伪王在西边潜伏日久,暗中积蓄了不少势力,直到‘瑞王’前往西北,与伪王一拍即合,当即拉起大旗,称当今为逆,最后叫他哥一溜儿扫了个干净。
那本书是个男频爽文,写得简单,可姬未湫在深宫活了十几年,日日看着姬溯,很明白一件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哥登基十年,搁原著里到伪王之乱时,登基都快二十年了,就他哥那性子,真有仇家早就杀干净了,哪里轮得到他们投靠伪王?
所谓仇家,大概是那些被他哥触及利益后,又无法明目张胆反抗的权宦。与其等着慢性死亡,不如重新扶植一位新帝洗牌再来。还有什么比王权更替时更容易扩张自己势力的时候吗?要是能得一个从龙之功,只要后续行稳妥事,少说又能保家族二十年兴荣。
至于伪王究竟是不是先帝血脉……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说他是,他就可以是,毕竟连先帝嫡次子‘瑞王’都称兄长暴戾无德,弑父杀弟,拥护伪王起兵谋反,那伪王怎么可能不是先帝血脉呢?
所以他哥让他杀钱之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姬未湫呵呵笑了一声,“这事儿我可不敢做。”
姬六颇为赞同:“我也觉得。”
他压低了声音:“你可别掺和……这种事儿不能沾手,圣上若是想动手,自己动手就完了,何必让你去做?”
姬未湫甩了甩手上的纸条:“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再跟我哥……”
姬未湫说到此处,忽地灵光一闪,他若杀钱之为,而钱之为又正好是伪王手下,那下一步是什么?
是……抓他!
叮得一声,姬未湫骤然侧首,倒退了两步,与此同时,一枚阴冷小箭悄无声息地钉在了他的身旁!
潜伏在各处的青玄卫倾巢而出,六人将姬未湫、姬六护在其中,其余人等扑往各处,刀剑擦在钩锁上,发出了刺目的火花,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到了金戈交鸣之声响起之时,姬未湫才听见了那一声:“有刺客——!”
又是十数条钩锁自水下暴起,深深扎入船舷,黑衣蒙面的刺客自水下一跃而出,借力攀上了大船。所来皆是武艺高超之辈,只听穿船尾传来一道闷哼声,一个青玄卫胸口中箭,他一手压住自己的伤口,一手持刀勉力与刺客厮杀,大喝道:“有暗箭——!”
话音未落,护着姬未湫的几个青玄卫陡然色变,快若闪电一般举起了盾牌,噗噗噗几声,精铁所制盾牌后露出了几个明显的凸起,黑色小箭落了一地,可见力道之大!
“殿下,对方有箭手,还请入舱内暂避。”玄三沉声道。
姬六闻言连连点头,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不必去。”姬未湫心若擂鼓,面上却是带着三分笑意,仿佛看见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东西一般,他笑道:“要是精铁盾牌都能射穿,去舱内有什么意思?反而妨碍了你们动作,就这里吧!”
“本王就在这里,是何方宵小,也敢将主意打到本王头上。”姬未湫想了想,觉得还没有到那么危及的时候,也没有必要说什么断腿断胳膊包养全家老小之类的话。故而他说完这话后,就这么一派从容闲适的站着。
姬六还能说什么,他只能笑言道:“王爷这回出京,听说派遣随船的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趁此机会,也叫我看一看诸君勇武否?”
实则他看向姬未湫的眼神写满了:【兄弟,你这是在找死吗?!】
姬未湫带着笑意的眼睛眨了眨,言下之意:【死不了,莫慌。】
船上禁卫及青玄卫闻言,齐声大喝,呼声震天,气势如虹,竟有些战无不胜之态。正在此时,只听一声轰然之声,船体猛震,青玄卫猛地神色一变——有人凿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