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等小事,叫小孩儿心中有所不愉,不值得。
故而,他一字未言。
小孩儿与他好声好气地解释,一派小心翼翼看着他的时候,他又觉得或许不差这一件事了,他似乎对小孩儿已经太过严厉了。
他在惧怕他。
可他并不希望他惧怕他。
姬未湫眉飞色舞地从姬溯怀里挣扎起来,他捧着姬溯的脸,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两下,他道:“今日斋戒结束了。”
“明天不用上朝,我们坐马车去甘泉别苑。”姬未湫目光灼灼:“我这几天都有很听话,祭祖也好好的办完了。”
姬溯应了一声,似是在询问他:“嗯?”
姬未湫道:“我要奖励!”
“要什么?”
姬未湫:“你先同意。”
姬溯无奈地应了,姬未湫闻言,笑得特别可恶:“很简单。”
他凑近姬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姬溯眉间微动,与他说:“不许。”
姬未湫从他怀中下来,膝盖点在了脚踏上:“皇兄为天下之主,当以身作则……君无戏言。”
翌日,姬未湫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马车上了,他睁开眼,便是在一旁闭目小憩的姬溯,他不禁勾住了姬溯的腰,轻轻一扯就把自己挪过去了,枕在姬溯的腿上,再抱紧了姬溯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套小连招丝滑的不行。
姬溯一手微动,搭在了他的背脊上,并未睁眼:“醒了?”
“嗯……”姬未湫应了一声,从姬溯怀中抬首,用目光描绘着姬溯的轮廓,语气中满是慵懒:“我们到哪儿了?”
“方出宫。”姬溯道。
姬未湫转动着自己不太灵活的脑子想了想:“哦……”
他想起来昨日眠鲤说城里头热闹,当即撒手,连姬溯都不抱了,支起身子挑开了帘子看外头,寒风刹那间钻入了车厢内,他反而觉得神清气爽,与之一道映入眼帘的则是满目繁华。
只见外头满是摊贩,乍一眼看去每个摊子上都是红通通的一片,什么卖桃符卖对联卖钗子的,到处都是热腾腾的香气,姬未湫许久未出宫,本是看惯了的景色骤然就多了几分陌生的新鲜。
姬溯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见姬未湫一眨不眨地看着外头,陡然道:“停车。”
姬未湫一愣,侧首看去:“怎么了?”
姬溯反问道:“不想下去?”
姬未湫有些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姬溯会主动提出让他下车去玩,毕竟姬溯其实不太喜欢人太多又吵的地方:“多谢皇兄!”
他刚刚还在想下去玩会不会打乱行程,毕竟去甘泉别苑一共就三天,路上来回就要花掉接近大半天的时间,委实是有点紧张,但既然姬溯主动开口了,他也就下去玩了。
——大不了一会儿他骑马追上姬溯的马车就是了。
姬未湫正欲下车,忽地就见姬溯也跟着起了身,他傻了吧唧的问:“……皇兄?”
“与你一道。”姬溯说罢,便令姬未湫下车,姬未湫顿时笑开了,他跳下了车,还伸出了一手接姬溯,姬溯一手搭在了他的臂上,从容不迫地下了车来,刚想说什么,却见姬未湫就往前头的马车跑去,站在车下喊道:“娘!好热闹,您也下来逛一逛?”
太后方才还在疑惑姬溯的马车怎么停了,此时听到姬未湫的声音,就知道果然是小儿子在作妖,她犹豫了一瞬,也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提议,下了车去。
今日轻车简行,几人都换了常服,虽说在外人眼中看来也是奢靡至极,但却不带有皇室徽记纹样,太后一身紫衣,头戴精致小巧的华胜与两枚碧玉簪,瞧着便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夫人。
姬未湫上前扶住了太后,又笑眯眯地说:“大哥也一道。”
太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自己向来最不喜喧闹的大儿子站在车旁,她不禁有些讶异,便也笑了起来,她看向姬未湫,却见姬未湫用口型说:铁树开花。
她失笑,这小子,仗着他哥哥宠他,什么都敢说!
“怎么想到要下来?”太后边问道。
姬未湫则是已经在一旁的卖流苏花结的摊子前站定了,听到便回答:“这不是热闹吗?娘,你看,这个好精巧!”
姬溯已经到了太后身边,微微垂首示意:“母亲。”
太后的视线已经被姬未湫拿起来的花结给吸引去了目光,闻言点了点头,就接了那花结来看,摊主见三个非富即贵的客人站在他摊子前头,脸都快笑出朵花来了:“公子可真有眼光,这花结可是宫里头传出来的样式,用的都是丝,又好看又喜庆!”
姬未湫顿时看向了身后跟着的宫人,那宫人是太后身边服侍的,见状跟着瞧了一眼,随即微微摇头,姬未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太后才不管这么多,她瞧着喜欢那就要,也不问价格,道:“玉蕴。”
宫人当即上前付钱,带着姬未湫和姬溯往下一个摊子去。
他们三人自然引来了不少关注,刚到下一个摊子,那摊主是个年逾六十的老妇人,方才就在打量着姬溯与姬未湫,见太后过来,便忍不住道:“夫人真是好福气,两位公子皆是人中龙凤,实在是叫人羡慕呀!”
太后平时没少听这些奉承话,可这话从普通人口中出来和那些知道她身份的官眷口中出来就是不一样,她道:“哪里,两个不成器的罢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那老妇人笑眯眯地与太后道:“这要是给我一个,家中祖坟恐怕都要冒青烟!”
太后一下子就笑开了,饶是摊子上卖的帕子在她眼中太过粗糙,也叫玉蕴掏钱,只捡着花色好的一口气要了十来条,玉蕴更是知情识趣,连价格都不问,直接将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了桌上,直言道不必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