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姜跟在林如海身旁,走向明正宫。
这大周皇城中的城楼,素日总是肃穆玄色,庄严高远,如今在这处处贴新符的腊月二十八日,却于庄严中现出了几分明丽喜意。
遥遥的,她就看到卫刃立在明正宫门外。
他今日没有戎装,而是身着正三品武将上朝时候的官服,胸前纹饰一只豹子,头上戴着与她相仿的官冠。
如此看来,两人的衣裳倒是相配起来。
看着他等在门口,林姜不由一笑:这简直像是前世的民政局,新婚夫妻在婚礼正式举行前,先进去领个证件。
她走近了,才见卫刃明明是一身颇为单薄的官袍,也没穿大衣裳,却还是在这隆冬时节额上见汗,肉眼可见的紧张,就想帮他放松下精神,随口戏谑道:“怎么?可是后悔啦?若是后悔了倒还来得及,现在还没进门没签字画押呢。”
话音刚落,卫刃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林如海就直接喝断道:“大好的日子,说什么呢,你这孩子!再叫我听见这话可不能够!”
林如海觉得自己眉间的川字都深了:唉,真是让这侄女愁死。
林姜:糟糕,忘记旁边不是系统爸爸,而是不让开这些玩笑的叔父了。
两个人进入民政局,不,明正宫。
皇上端坐于书房御案之后,罕见地居然也穿了一身赤金两色的龙袍,其辉煌闪烁之耀目,以至于比起两人规
制内的官服来,他这个媒证倒是光鲜更像新人。
与别的媒人只要谢媒钱不同,面对这位大媒,一对新人,还得先给他行大礼谢恩。
皇上这回没有如往日般只是叫起,而是从御案后起身走上前一手一个亲手扶起两人。
他沉声郑重嘱咐道:“朕今日亲见你们二人立下婚书,从此后要夫妻同心彼此和睦才好。”
卫刃和林姜皆是再次行礼应下。
案上早已经备好了两份婚书,大红洒金的白玉纸上,各有几行字迹优美的话。
林姜是见过皇上的字的,与眼前的字迹不同。眼前这婚书上的字儿,哪怕以林姜对书法的外行程度,也看得出绝佳来。
皇上见林姜看字,就道:“这是恒亲王的字。他的行书可是一绝,朕就叫他来写了婚书。”
一听这就是传说中的五皇子的字,林姜立刻领会了皇上为啥老把这个儿子拎过来帮自己写福字赏给外臣,实在是好字,赏人格外有面子啊。
卫刃便道:“劳动恒亲王,臣改日亲去府上道谢。”
这种要去见皇子的事儿,卫刃从来都正大光明在皇上跟前先报备。
皇上莞尔:“且不说这些后话,先做正事要紧。”然后看向林如海:“林卿,请吧。”
听闻皇上这一个‘请’字,林如海就知皇上今日心情极好。
此刻两人除了君臣外,更是男女双方见证的长辈。随着皇上立于卫刃一侧,林如海也落后两步,走到林姜身旁。
画眉公公亲自在案旁准备纸笔。
他没有按照先男后女的规矩先递给卫刃,再给林姜,而是两只笔同时沾墨同时递了出去。
林姜接笔的时候对画眉公公一笑。
果然是知己啊,画眉公公根本不管什么夫前妻后夫唱妇随的规矩,直接把两人看做同等对待,不分先后——要不是皇上在旁边看着,画眉公公说不定还要先给林姜递笔呢。
在落笔之前,林姜不由侧头看了卫刃一眼,正巧卫刃也转过头来。
两人目光相触,同时在对方的眼波中笑了,然后一齐落笔,写成自己的名字。
皇上在一旁看着,心中感喟。
面前这两个人,一个是他从灾荒之地捡回来的孤儿,之后一直搁在王府里养大,成为戍卫在他身边深得信重的少年将军;一个是几年前方才从绍王处得知,解了自己一世担忧的宿疾,又被他一手提升为太医院正的女子官员。
可以说,这两人的官路,都与他息息相关,是他一手提拔的心腹。
最初的最初,两人就是在这明正宫里,林姜奉命回来诊脉,低头给卫刃受伤的手臂施针,而卫刃看了她片刻,却忽然转开了头。
从那时候起,皇上就动了这个心思。
现在,皇上心里无限感慨都可以汇成了一句话:朕磕的cp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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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一日立过婚书,皇上大手一挥,给两人放了假。
而两人出宫后,卫刃就陪着林姜按照马院副给的住址,去往
了城南一处窄小胡同里,找寻那位从前的女医。
这胡同里有无数老旧的小院,看上去拥挤杂乱。
马院副给的住处是一方本就不大的四合院,而俱马院副所说,那女医只赁了其中一间屋,还是在西边,并不是好的朝向。
她的屋门口摆了许多小的手工活计,比如小的风车,小布老虎等,显然是靠着自己做这些孩子玩意儿,去卖了挣点钱糊口。
可见过得颇为窘迫寒酸。
幼子失怙,老人无依,一直是林姜最不忍见到的事儿。她深吸了口气,开始想一会儿要怎么说话,才能不刺痛旁人的伤心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