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加快了涂药的动作,又用匕首割下披帛,裹在他的腰间。第一遍伤口仍在渗血,只能又涂了一遍药,直到第三遍时,布料上才没再沾上新的血。裴昭终于松了一口气,替崔珩扣上衣纽,又把玉带重新缠上。
金乌已经坠了下去,天际边唯余蓝紫色的余光,暮色在缓缓降临。
裴昭又喂他吃下两片参片。
崔珩咽下后,双目紧阖,满头是汗,过了一会,才睁开眼,低声道:“去寺庙。”
寺庙在苍梧山底。
裴昭扶着他走了两步,问道:“殿下为什么救我?”
“裴小姐……是本王的门客。”
“可殿下的门客这样多,怎能一个个护过来?”
“能护一个是一个。”他停住脚步,“至于你又不同。裴小姐,我年少时亏欠你良多。”
“没什么亏欠的。”裴昭摇头,“你那时身不由己,我也有我的苦衷,闹成那样,很难说谁对谁错。”
崔珩惨然一笑。
裴昭又道:“说到门客,上回殿下在火场专门去找王萼,他难道也……”
“裴小姐,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提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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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步行至寺庙时,天上疏星点点,已是深夜。寺庙荒废多年,门边结着绵密的蛛网,积尘的蒲团正对着老旧的佛像。佛像历史久远,金漆脱落,在森冷的月光下阴气森森。
裴昭拾来木柴生了火。在火光中,崔珩惨白的脸染上了暖意,连眉目也柔和起来。他伸手取暖,眼眸空洞,似在神游。
裴昭静静地注视着他,心里困惑不解。
想来想去,崔珩厌恶王萼,大概不会让他作为门客,既然如此,为何在火场要去帮他?而且,鬼市时他早就注意到了香囊有异,却没有直言,只是旁敲侧击说什么“不好闻”。
他杀伐果决,面对王萼时却优柔寡断,背后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着想着,指尖被火燎了一下。裴昭连忙缩回手,轻轻吹着。
“刚刚……裴小姐想说什么?”崔珩忽而开口,面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冷汗浸湿鬓角,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出来。
裴昭问:“王萼那句?”
他的眼睫轻轻地垂下去,注视着摇曳的火光,语气也淡而低弱:“嗯,说吧。”
“当年殿下的糕点让王萼疾病缠身……”
果真是为王萼鸣不平。
伤口不知何时绽了开来,疼痛一时难以隐忍。崔珩一手支在蒲团上,另一手捂着腰间的伤口,冷白的指缝间渗出了黏乎乎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