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垂下眸子,自他出生,阿爹阿娘从未提过关于云家的其他人。如今这位院长要见自己,云微也并不会认为真如杨遄所说那般是自己的亲戚,就算是,想来也是没有多大干系的人。
“院长只让云公子一人进去。”云微的思绪被打断,原来是带路的仆人拦住玄十一,不让他跟着进去。
“公子”出府时,李霁吩咐玄十一出门在外一切听从云微的安排,自然眼下的事他要得云微的首肯。
云微摇摇头:“没关系,我很快出来。”
“是。”玄十一拱拱手。
屋里点着蜡烛,云微进去的时候云静知正坐在炉子前煮茶。
“来了,坐。”云静知头也不抬,慢悠悠地往茶壶里添了些水,“云斐可还好?”
云微坐在云静知对面,目光从他脸上收回,杨遄那张嘴还真是开了光。他当真从这位云院长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只是听到云静知的话,云微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怎么?”云静知看着云微,一双眸子淡然从容。
“家父已不在人世。”
一瞬间,云静知眼里的淡然分崩离析,就连手中的茶杯也拿不住滚落在地,斑驳的胡须颤抖:“不在了……”
想到离去的双亲,云微鼻子涌上一股酸涩:“阿爹,三年前因病去了。”
“三年前”云静知喃喃,一滴泪悄然滑落,“还真是脾性大,如此也不愿……咳咳咳……”
“院长,你没事吧?”云静知的脸色难看得吓人,云微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上前倒了一杯水送到他手边。
云静知咳了好一阵,才将目光放在云微身上好似要透过他去看另外的人,沙哑道:“说起来你该唤我一声祖父。”
云微一惊。
“罢了!罢了!”云静知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你父亲恨我,恨不得将他的血肉斩下也要和我划清界限。”
这句话让云微想起,他曾在阿爹的手臂上看到一道十分狰狞的伤疤。那时他还小,阿爹告诉他那是摔的,可现在想想,摔怎么能摔出那样整齐的伤痕。
没有听到云微的回答,云静知混浊的眼里不知想到了什么:“你祖母因我而死,所以你爹恨我,他说若不是我袖手旁观,他的娘亲就不会死。”
“四十年,他恨了我整整四十年,就连最后他也不肯原谅我。”云静知再也没有了平日的仪态,伏在案上泣不成声。
云斐在云微面前一贯是温和的,可云微知道自己的阿爹骨子里是十分执拗的。听着云静知的悲痛,云微沉默,毕竟他不是阿爹,他没有资格去替阿爹原谅:“院长,逝者已逝,还请节哀。”
“节哀…哈哈哈哈……”云静知眼中全是血丝,“倒是和你爹一模一样的性子。”
云微不语。
“罢了!罢了!”云静知踉跄起身,拒绝了云微的搀扶:“京中要不太平了,你且留心些,若是有麻烦随时来应天书院寻我,我……”好歹是你祖父……
到底,云静知还是没有说出来。
“回去吧。”
“是。”云微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转身出去。
回到王府时,宋南和宋北不在,说是京城附近的一处铺子出了一点事,他们急着赶去处置。
李霁这些日子常呆在水云居,美名其曰待客之道。因而云微进到屋子,就看到他正坐在书桌前处理事物。皇帝将京中守卫交给他,说起来明日就该去走马上任了。
“行安。”
李霁连忙放下笔起身:“云微你怎么了,脸色不是很好。”不客气的探探云微额头,见没有异样,又朝外喊道:“玄十一。”
“我没事,不用叫十一,今天他也跟着奔波了一天。”云微趴在桌子上,“我只是……行安,你知道吗?我阿爹竟是云院长的孩子。”
“云院长。”李霁显然也是意料之外,随即蹙眉:“这些年他一直独身一人,没想到…”
听到这话,云微一怔:“一人…他没有再娶也没有其他的孩子吗?”
李霁摇摇头:“曾听闻早些年云院长的岳家卷入夺嫡之争,云夫人因母家被抄家郁郁寡欢,再后来云院长的孩子也丢了。”
“是这样…”云微垂下眸子,纤长睫毛掩住思绪。云院长是当今陛下的老师,从一开始他就站定了位置。
家和忠义,无法两全。
“云微”李霁点点云微眉心,“可是有什么为难的说给我听听,或许我可以帮你。”
“没有。”云微嘴角微动,云院长有无可奈何又如何,可爹爹还是无法释怀啊。
“对了行安,我听闻段指挥使很不好相与,这次你从他手上拿走了京城守卫的权利,他会不会从中作梗”
“云微这是关心我吗?”李霁连日来的烦闷瞬间烟消云散,他嘴角压不住的上扬,“放心,皇帝下旨,他再不甘愿,表面也会配合的。”
龙鳞卫指挥司衙门。
李霁到时段润正在指挥司门前的校场练刀,看到李霁来,段润动作一换,直指李霁而去。
“王爷。”赵毅大惊,段润好大的胆子。
“无事。”李霁反手操起架子上的剑迎上段润的攻击,“听闻段大人武艺了得,今日就来领教。”
段润眉眼俱是冷意:“下官也听闻王爷武艺超群。”说罢,不留情地朝李霁出手。
段润,龙鳞卫指挥使。这些年他为皇帝鞍前马后,同时他的武功也是有目共睹。而李霁收复蒙州七城,在边境摸爬滚打多年,从不受宠皇子逆风翻盘成为皇帝及几位皇子的眼中钉,实力自然也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