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张抄纸帘哗啦啦从水里起来,云微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一到旬假他都会做纸,等到攒上百来张才拿去卖,记得上几次做的加上这次做好的,差不多也可以拿到城里书肆铺子去卖了。
翌日,云微清点好楮树皮纸的数量就准备往城里去,顺便也该把在布庄订做的衣服拿回来。这几日虽没有前些日子热,但李霁一直帮着自己干活,出了不少汗,让他将就一套衣服穿也太过意不去了。
后院,李霁将暗卫送来的衣服往墙外一抛:“拿着东西离远点。”
墙外,暗卫抱着衣服想不通,王爷不是最喜洁吗?怎么不要?
院里李霁随手将昨夜晾在晾衣杆上的衣服收下来,笑话!云微给自己做了衣服一会就要去拿,那自己还穿这些做什么?谁料,衣服嘶啦一声,袖子被扯出一个大口子。
衣服坏了不能穿,想起被自己赶走的暗卫,顿时李霁脸一黑。
“怎么了是衣服刮到哪里了吗”云微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正打算来看看李霁收拾好没,结果就听到这样一道声音。走上前发现是外衣衣摆挂到了蔷薇花刺上,“行安快松手,可千万不能再用力。”
小心的从花刺上取下衣摆,又看看衣袖,见是肩下缝的位置开了口,松了口气:“还好坏在这个地方,我缝一下就好。”
“云微会缝衣服”李霁一下子来了精神。
云微点点头,爹娘去后,自己不愿去宋叔叔家,宋叔叔就想着派家仆来照顾他,但他总不想麻烦宋叔叔太多,所以这些事就得自己做:“缝得不好看,但是勉强能缝好。”
“那就麻烦云微。”惊喜来得太快,李霁有点飘飘然。
云微说的缝的不好看着实有些谦虚,李霁的衣服在他手里一针一线穿梭,等到缝补好完全看不出这袖子坏过。
“好了”云微道。
李霁恰时也穿好一根针线,他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在云微缝衣服的时候帮着穿针引线:“嗯,我也好了。”
听到李霁这么说,云微才发现桌上放了十多根针都挨个穿上了线,忍住笑:“行安眼力不错。”
“以后有机会带云微去打猎。”李霁刚想继续显摆就注意到云微眼里的笑,当即意识到自己怕是穿线穿多了,出了丑。遂干脆厚脸皮道:“云微去吗?带上针线,这样我再也不怕被树枝刮坏衣服,到时候我给你穿针引线,我眼力好。”
云微没有听出李霁话中更深的含义,只道:“到时候行安恐怕用不上我。”
“怎么会。”李霁喃喃。
布庄掌柜说的果然不错,虽是急赶出来的衣服做工却是一点都不粗糙,反而十分精致。云微拿着衣服在李霁身上比划了几下就让他去后院换衣服,自己则在外面等着。
“云微,如何?”李霁从未如此在意过形象,在等云微回头的短短几息,心跳的忐忑而又热烈。
“自然是风华无双。”不可否认,李霁长得极好,含笑时眉眼温润矜贵,不笑时又如霜雪般气势凌人。不过在云微记忆里,见到的都是李霁温和的一面,唯有一次便是醉仙楼那回。
见云微发神,李霁反倒是不自在了,斟酌道:“云微也很好看,我见后其他人再也入不了眼了。”只是最后一句话说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云微没有听清楚李霁说的后半句,但是他夸自己好看的话听清楚了,忍不住好笑又觉得莫名欢喜:“嗯,快走吧,要旁人听到我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互夸容貌肯定会笑掉大牙。”
“不会,要笑也是笑我,云微还小。”是啊,还小,还没有弱冠…思及此,李霁美好的心情变得郁郁。
山水斋,是汀州府最大的书肆铺子,笔墨纸砚,书本古籍,历代大儒手札一应俱全。山水斋的管事对云微十分熟稔,看到是他来,检查过后没有问题就愉快地付了钱,并道:“云先生不知,我们这刚来了两本手札,是遮让老先生生前的孤本。”
“遮让老先生!”云微大喜。
管事点点头:“正是,听闻是遮让老先生的后辈拿出来卖的,已经验过的确是遮让老先生的亲笔,若是云先生感兴趣可以去二楼看看。”
“好,如此多谢了。”
“哪里哪里,知道云先生喜欢。”管事指了一下二楼便又去招呼其他人去了。
云微则快步上到二楼,如进自家书房轻车熟路的来到一个书架前取下手札开始看起来。
“云微好像对这里很熟”李霁从进到山水斋便没有说话,直到这会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翻开手札第一页,云微的眼睛更亮了,果然是遮让老先生的亲笔,还好今天来得巧:“不瞒行安说,这山水斋的书我都看完了。”
山水斋同别的书肆铺子不同,只要你愿意看书,山水斋便把书借给你看。不仅如此还会专门准备御寒纳凉的用具,只要不将书带出山水斋或者弄坏,你看上一整天也是可以的。云微便是如此,小小年纪启蒙过后就整日跑到山水斋来看书,一直要等到爹娘来接才会走。
李霁抱着手靠着书架,看着云微认真看书的模样,渐渐放缓了呼吸,心想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也挺好。
书页翻动,外面街道的喧嚣慢慢淡去,唯有一缕夕阳金辉照在二人身上,岁月静好便是如此。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声梆子响,云微突然抬起头才发现天不知道何时已经黑了。山水斋的伙计在各处点上了特制的烛火,只是书架太多还是有些昏暗。但自己身边却是出奇的亮,是李霁手里举着一盏灯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