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连眼皮子都不抬,更别说回答他的话了。
大汉在江湖上也是成名的人,何尝被人如此对待过,当即大怒,拍案道:“我在跟你说话!你这后生如此没有礼数,你家里人不教你么!”
少年还是不说话,只是起身,坐到了另一桌。
阿碧轻轻叹了一声,落竹幸灾乐祸问道:“我们要不要帮他解围?再这么下去,可就打起来了。”
阿碧一听要打起来,兴奋道:“先别管,看看这小哥能不能打赢他们。”
落竹就乖乖束手。
果然,少年换了桌子后,不仅大汉,书生也跟着怒了。他到底比大汉多读几年书,冷嘲热讽道:“大哥莫要动怒,这少年大约是个聋子,听不见你说话。”
店家哆哆嗦嗦给少年换了茶,少年还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斟茶。二人冷眼看了他半晌,嗤笑之后,坐回凳子上。本想接着聊,却听少年一声冷笑,道:“我家主人教我,街上疯狗乱吠,不必理会。”
得,成功打起来了。
少年自小在逐云城长大,功夫自然了得,为人处事,也简单得狠。除了逐云城里的城主和左右二使几位舵主,就是皇帝在他面前,也不过是普通人一个。他单凭一双手,屁股稳稳地坐在凳子上,不一会儿,已经跟二人拆了三四十招。这两个人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功夫练了几十年,却没想到自己连个少年都赢不了。越是动怒越是急躁,越是急躁越是草率,下手越来越重,不自觉用上杀招。
落竹拉着阿碧找了个安全的地方看热闹,他们不懂这些招数,单纯觉得好看。他们这么觉得,别的人自然也这么觉得,不一会儿,附近围得水泄不通。店家胆小,叫小二飞跑着去报官。本地官府已由怀王接管,驻扎此地的,正是荀沃。荀沃一听江湖人士打架,头都大了。这种事最不好办,江湖中人,不管吧,百姓不乐意,管了吧,肯定就结了仇怨。朝里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他们不做什么出格的事,一切就由着他们去了。
荀沃在县衙转了两个圈,一跺脚,还是决定去吧。哪怕结怨,也好过日后王爷问起,落个不作为的名声。
他自己武功了得,也就只带了几个贴身心腹过去了。还是去晚了,大汉和书生被少年最后一击,打在地上,可真没了再打的力气。少年打得尽兴,听得有人高喊“官老爷来了”,也面不改色。
不过,他下一秒,就露出了一丝惊慌。
他想起,自己不是来打架的,自己要保护落竹,可落竹呢?
眼睛四下一找,便看到站在人群前面的落竹和阿碧。落竹笑意盈盈,说不出的好看。他心头一跳,赶紧走过去,跪下道:“属下失职了。”
落竹摇摇头,扶他起来,头缓缓抬起,那个笑容却僵在唇角。
他看到了大惊失色的荀沃。
阿碧也看到了,但他比主子反应得快,赶紧拉着人的手,要推开人群躲回客栈去。荀沃怎能放他走,立即运起轻功,几步到了跟前,就要抓落竹的手。少年不容他近身,两人当场拆起招来。荀沃一边格挡少年,一边努力向落竹靠近。他知道,那肯定是落竹公子,如果只是长得很相像的两个人,不会一见自己就跑的。
他忽然觉得落竹公子的死,像是一个大阴谋,报复自家主人的任性和不懂珍惜。
少年实在厉害,荀沃到后来已经追不得,只能招架着少年的攻击,运气叫道:“落竹公子!”
落竹的脚步停了一瞬,终于,一个闪身,还是消失不见了。
荀沃无功而返,到了半夜,还是辗转反侧。他实在忍不住,想把城里每个客栈搜查一番,找出落竹公子,问问他,究竟如何死而复生。可是不行,这当口,搜查全城,只怕整座城会大乱。他这么憋着憋着,快憋死了,天还没亮,就在院子里练功。季一长早晨迈进门,差点被荀沃的剑气扫到,吓了一跳,对同僚叫道:“一大早晨,这是发什么疯!”
荀沃见他来了,就知道怀王必定又有指示,收回剑,闷声问:“王爷说什么?”
季一长示意他进屋再说。二人进去了,不过几句话,就把怀王的命令说完。季一长大老远过来,也不仅仅为传达指示,但他临时决定,把那些事先放一放。咱们的荀沃心路宽得很,少有心烦意乱的时候,季一长促狭问道:“什么事叫你大早晨在院子里杀气腾腾地练剑?”
荀沃长叹一声,把昨日所见对季一长说了一遍,说得季一长倒抽一口凉气,问道:“你没看错?”
“一开始还不敢认,他如今比之前,可真是……怎么说呢,如今可真是美人一个。可若是个不想干的人,干嘛见了我,吓得要跑呢?况且我后来叫他,他那个反应,分明是承认了。”荀沃道,“你说,咱们要不要告诉王爷?”
草原遇险
季一长反复思量,摇头道:“不行。”
“为何?”
“王爷如今,正是大战在即,不能分心。你说,若是王爷知道了落竹公子在这镇子上,他会如何?他必定放弃军务,赶赴此地。而敌方一旦打探到我军中空虚,主帅不在的消息,必定发起突袭。到彼时,你我有几条命面对天下苍生?”
荀沃心中一凛,斩钉截铁道:“对,不能说!”
季一长道:“不过,我们可以暗中派人留意,确保落竹公子一直在城中。大战之后,立即告诉王爷,到时落竹公子失而复得,王爷就不会与我们计较知情不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