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竹写自己名字的时候,与常人不同。‘竹’字他只写左半边,右半边用一竖代替,大约他觉得左右两边是一个字,懒得多写,就想了个省事的法子。谁叫他改,他都不改,还洋洋自得。秦浮生,方才你若规规矩矩写了,倒也无妨,两个字而已,我也未必能看出什么端倪。可你偏偏不写……”
怀王猛地将落竹拥进怀中:“这么久,你是偏要生生看我内疚而死,才能高兴?”
“王爷请自重,我家中尚有妻小,我……我不是断袖!”落竹扯着嗓子喊。
“落竹……落竹……”怀王轻轻吻着他颈侧,一双手收紧,恨不得将落竹揉进身体,“借尸还魂、怪力乱神之类,我本是不信的。可若能叫你回到我身边,便是逆天,我也要试上一试。”
“你疯了!快放开我!你认错人了!”落竹努力挣脱,却被怀王越抱越紧。
“我贵为摄政王,却只有落竹见到我,拒不下跪,且泰然自若。况且你说话行事,错不了,必定是落竹。”怀王捧着落竹的脸,痴迷地呢喃,“怪不得你一来,我便日日安寝。落竹,你要如何才肯承认你才是落竹,如何才肯原谅我?”
“我说你是疯子!”落竹反手打掉怀王的手,趁他片刻失神,逃离他怀中,直奔帐外而去。怀王怎能容他逃走,不过两步,抓住他的左手。落竹脚下一个不稳,拽着怀王一起跌倒。二人跌在一处,怀王就势吻了上去。落竹躲了一回躲不了二回,许久未曾尽兴的身体被怀王这般碰触,片刻就起了火。
双唇分离,某处的反应却瞒不住人了。
抵死不认
落竹头一歪,飞起一脚猛踹,腿虽然抬不高,膝盖却结结实实顶在怀王那话上。怀王哀号一声,捂着关键部位仰面翻倒。落竹趁机起身,帐子外头,娃娃脸与荀沃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落竹叫道:“怀王叫你进去汇报情况!”
娃娃脸赶忙应了一声,掀开帐子,落竹脚下抹油,溜之大吉。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晚饭时候,怀王那边有命,叫他过去伺候。他垂头丧气,想了一下午,办法想了千千万,哪一条都能证明自己不是落竹,哪一条又都不够有力。挪了很长时间才挪到怀王帐前,竟又是娃娃脸守门。他皱皱眉头,这怀王怎么不叫人休息的,再一想自己自身难保,整个人又委顿下去。
于是怀王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强作寻常,眉梢却满是愁绪的秦浮生。
“落竹。”怀王温柔地唤他。
落竹抬起头,一脸无奈:“我不是落竹……你究竟哪里觉得我像落竹?”
“会同我这般说话,就必定是落竹无疑。”怀王笑道。
落竹心里翻个白眼,道:“你偏说我是落竹,有何证据?”
怀王叹道:“你要如何才肯认?”
落竹心道,打死我都不能认。你如今态度不错,又是忏悔又是补偿,谁知道我糊里糊涂认了以后,你会不会立即翻脸?他打定主意不说话,怀王也没办法。他下午又惊又喜,如今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伤落竹太重,他能干脆地认了反倒奇怪。这事急不得,反正认不认,自己心里明白也就得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道:“不认也无妨,同我一起用膳总好吧?”
落竹不答话,只是站在那里不动。怀王把菜一样样摆开,全是落竹喜欢吃的。军营里能吃顿白面大饼就很不易,怀王竟然着人做了这些好菜。落竹此刻,既不感动于怀王终于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也不感动于他一番苦心,反倒微微有些恼怒。
邵龄手无缚鸡之力,自我牺牲来到军营,受尽欺凌;娃娃脸年纪轻轻,出生入死,一夜未眠如今还在门外站岗。而怀王,竟为了讨自己欢心,叫人在大战刚过之时,准备一桌子好菜。
在江南时,有次与桃夭一起晒太阳。彼时三寸日光,照得人通体舒畅。桃夭懒洋洋喝一口茶,道:“如今的世道,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此日光,再过几年,也不是人人享得了。”
那不正经的神通晓古今天道,凡人生死与他,可真是没有关系。他说出这样的话,落竹未曾多想。如今思索,像极谶言。
“不喜欢吃?”怀王打量他脸色,试探道。
落竹翻个白眼,心道自己可真是杞人忧天。这是他们南家的天下,与他可没有一分关系。便是乱世,他在意的人也必定能全身而退。他走过去,提起筷子,心里明白自己除了嘴硬,也没别的办法,干脆坦然地吃。
之后几日,两人的相处方式大体如此。落竹身份,二人心知肚明。落竹抵死不认,怀王也不紧逼。到了夜里,俩人却都睡不好。
落竹知道自己会后悔当初没跟师哥走,但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连日来,军营一直笼罩着一种压抑的气氛,仿佛黑云压城,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落竹掀开帐帘,怀王竟没有像往常一般,立即抬头送给自己一个讨好的笑。他手中拿着一封短笺,看几眼,便停下来想一想,接着看。眉头紧皱着,一看就知道,短笺上必定写着很要紧的东西。落竹轻手轻脚给他倒了杯茶,本不欲打扰他,可还是被发觉。怀王扯扯嘴角,对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把短笺放在桌上,又随手拿了本书盖上。落竹便知道那是自己不该看的东西,他名义上仍是怀王的小仆,端茶倒水的事总要做的。当然,怀王有不想叫他知道的事,按理讲,他也该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