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云瞧着姑娘自个儿逛了一会儿,心情果然好了许多,方才她和疏雨一直担心,这下放心了。
回到凝光院,萧时善坐在榻上歇了一会儿,用了一小碗粥和几块荷花果馅饼,刚漱了口,外面的小丫头进来传话,说是太太院里的新竹来了。
把人请了进来,萧时善一眼就看到新竹手里拿的那把团扇。
“少奶奶的扇子落在呈芳堂了,太太命奴婢给少奶奶送过来。”
萧时善让微云接过来,笑着道:“我正要让人去取呢,没想到太太就让你送来了。”
嘴里说着场面话,萧时善深感自己越发进益了,笑着把人送走,转过头来,拿起那把绣着松鼠葡萄的团扇,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柄扇子,扇面上是一串饱满晶莹的紫葡萄,一只憨态可掬的松鼠立在下头,仰头望着头顶的葡萄,一把蓬松的大尾巴别提多可爱了,可惜这柄团扇注定要放在匣子里落尘了。
萧时善不想再拿着这柄扇子提醒自己或者提醒别人今日的事情,她回想了一下,那时在呈芳堂,她匆忙往外避去,应该没有人瞧见。
转念一想,季夫人可能根本不在意她听没听到,难堪的只有她而已,萧时善把团扇随手一搁道:“收起来吧。”
“姑娘不用了?”疏雨送完新竹进屋,正听到这句话,这柄团扇刚取出来,没有用上几日,怎么又要收起来了。
萧时善摇摇头,转而向微云问道:“跟厨房那边说了吗?”
微云把那柄葡萄松鼠团扇收好,转身说道:“早上姑娘吩咐下来,奴婢就让丫头往厨房跑了一趟,这会儿差不多该做好了。”
萧时善想了一下说道:“到时候你直接送到玉照堂就是了。”大白天的,他也不爱在后院待着,至于他是不是在外书房,她也不知道,总之她的一片心意是送过去了,他看到自然会明白。
“奴婢这就去看看。”之前送汤,大厨房那边给弄错了,这次微云亲自去盯着。
微云出了门,常嬷嬷带着账本走了进来,“姑娘,账本拿来了。”
“嬷嬷坐吧。”萧时善拿起最上边的一本账本翻看,疏雨给常嬷嬷上了杯茶。
这些账本是萧时善的嫁妆,她的生母梅氏出身不高,是个富商家的女儿,家里做木材生意,不说富甲一方,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裕人家。当年外祖父到京里做生意,梅氏跟着上了京城,与安庆侯府的嫡次子萧瑞良结了一段姻缘。
萧时善听故事似的从常嬷嬷口中听来的,因着是商户出身,能嫁入侯府是天大的造化,据说当年父亲还演了把非卿不娶的痴心男子,可惜萧时善没法看到这感人肺腑的场面,要让她来说,这就是色迷心窍呗,总爱编得好听些,骗骗无知少女,这不就把她母亲给诓住了。
转念一想,她母亲要是不上当,又哪来的她呢,这世上的男女大抵就是骗来骗去才能繁衍生息。
萧时善对自己这番深刻见解颇为自得,心想父亲年轻的时候还能称得上相貌堂堂,这几年有些发福,再演痴情戏码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母亲嫁过来那会儿,梅家还没出事,外祖父只有这个独女,给添了不少嫁妆,只是后两年外祖父病逝,梅家没有主事的人,因天灾人祸,经营不善,挣下来偌大家业很快就败落了。
若是外祖父还在,她小时候也不至于为朵绢花跟人打架。梅氏难产去后,萧瑞良没多久就娶了继室陈氏,那时萧时善尚在襁褓,这嫁妆自然就由陈氏掌管,常嬷嬷是梅氏的陪房,但在侯府也插不上手,待到萧时善出嫁,梅氏给她留的嫁妆才到了她手里。
那份可以称作寒酸的嫁妆,他们也有脸往外拿,大概谁也没料到萧时善能嫁入卫国公府,为了攀上国公府以及顾及侯府的脸面,这才匆匆忙忙地给她往嫁妆里添东西,最起码看起来能过得去。
萧时善手指抵着下巴,越看账本越皱眉,这都不挣银子啊。李澈不在府里时,她就着手打理自己的嫁妆,别看国公府里有月钱,可那一个月几两银子的月钱哪里够花的。
在国公府里一应吃穿用度由公中出,饭食从大厨房取,换季之时还会给裁制新衣,看起来没有花钱的地方,但实际上要想维持体面,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每年有那么多场合,衣裳总不能穿了又穿,头面总不能戴了又戴,要让大厨房单独做点吃食,不给点银子人家能干活?打点下人随手花去的银子也少不了,处处需要用银子。
卫国公府里的人没几个指望月钱过活的,就拿季夫人来说吧,即使她的月钱是萧时善的四倍之多,但还不够她买纸的银子呢,书案上那沓澄心堂纸都得有一刀之数,这得费多少银子啊。
似乎每个人都不是缺钱的主,萧时善却不得不围绕着银钱打算盘,什么时候她能做到视钱财如粪土,那境界就高了,只是目前她还远远达不到,怎么看都觉得银子是个好东西,能够将人妆点得光鲜亮丽,体体面面。她要是有座金山,非得快乐地打起滚来,然而眼下别说金山银山了,她看着这些账本只看到了满山的土坷垃。
指尖抵着下巴压出了一个小窝,萧时善若有所思。
阳光透过纱窗,照在萧时善的脸颊上,细腻白嫩的肌肤透着光似的,纤长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
萧时善盯着账本,常嬷嬷盯着她,感觉到旁边的注视,她歪头看去,“怎么了嬷嬷?”
常嬷嬷只是想不明白,姑爷昨晚都回凝光院了,就什么都没做?看了看萧时善,常嬷嬷索性把话问了出来。
萧时善犹豫了一下,“嬷嬷,我就实话跟你说吧。”
事到如今,她可不替他瞒着了,省得常嬷嬷以为是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