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沐郎道:“你过来。”
萧云郎抬头看看他,走了过去,萧沐郎看着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小弟,忽然叹道:“你心里是不是怨我?”
“没有!”萧云郎吃惊地看着他,“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也没有怨过爹。”
“那渡郎呢?你怨过他么?”
“当然也没有。”
萧沐郎平静道:“就算我们看不起林玉岚,甚至希望你与他和离回家来,你也不怨我们么?”
萧云郎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你们不会。”
“可是你知道我们都是这样想的。”
“我……”萧云郎跪在萧沐郎脚边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亲昵地倚着他的双腿,“大哥,我知道错了,中午是我口不择言……”
“你没有说错!”萧沐郎打断了他,“你没有说错一个字。”
萧云郎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笑道:“我心里知道,你们希望是别人照顾我,别人顺着我,可是我早就大了,已经可以照顾别人了,”萧云郎说着,把头靠在萧沐郎的腿上,“从小,你和二哥就照顾我、心疼我,你们不忍心见我受一点委屈,就是因为这样,我在面对靖川侯府倾覆的时候,才从来没有害怕过,玉岚一蹶不振,我也没有害怕过,我身后有爹爹,有你和二哥,这是我的底气。对不起,大哥,我中午是真的不该说那样的话,我这半年时常替玉岚难受,可我不能对着你们出气,大哥,你不要怪我。”
萧沐郎伸手抚摸着他柔顺的长发,问道:“他去见爹了?”
“嗯。”
“你要跟他回去么?”
萧云郎想了想,“我们留几天吧,我养好了手,我也想陪陪爹。”
“也好,”萧沐郎轻轻叹息一声,“你要记住,锦江伯府永远是你的家。”
萧云郎伏在长兄膝上,觉得心愈发暖了起来。
萧沐郎轻声道:“你刚出生,娘就整日抱着你,说你长得比我们幼小,要我和渡郎多照顾你,你像外祖母,像娘,不像父亲和我们,那时候父亲太忙,娘料理家事的时候,是我和渡郎看着你,我们看着你从一个小娃娃长到这么大……四年前,林家来求亲,不只是渡郎,我也是不愿意的,可是你却看中了林玉岚,我觉得只要他对你好,你们小夫夫平安和乐也就够了,偏偏林家没几年就倒下了。”
萧云郎抬起头来,“我从来不知道父亲原来怕我怨他,大哥,你们也是么?”
“是啊,”萧沐郎悠悠叹道,“你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小东西,怎么受得了苦?我们原以为你会回来,可是你偏偏在那个小院子里呆住了,一个月、两个月……到现在半年多了,你越是受得了苦,我们心里却不舒服,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我们总不能绑了你回来。”
萧云郎笑了笑,“你们不要担心我,我知道二哥一开始就不喜欢玉岚,可是玉岚对我很好,我喜欢和他在一起,在侯府的时候,林家二嫂有时候挑我不是,他也帮着我,大嫂有一次说起我们没有孩子的事情,他和大哥一起数落大嫂不准大嫂提纳妾的话。”
“……这些你都没跟我说过。”
“我在侯府从来没有受过委屈,玉岚不会叫我受委屈的,娘以前也时常担心我在大嫂、二嫂那里受排挤,我的家世比她们好,嫁妆也多,可是就算她们联起手来,也对付不过我,”萧云郎想起殉节的大嫂与被流放的二嫂,叹道,“百年世家,说散就散,其实玉岚也明白,如果不是父亲和皇上的关系,皇上对我们家亲近,他的命也保不住……”
“我一直清楚,如果不是岳父的身份,林家第二个被处斩的就是我!”林玉岚道,“我虽没有参与二皇子的事情,可是京中人人都知我是大哥养大的,与长房和我们三房都不亲近的二哥定的都是全家流放,凭什么我安然无事呢?”
萧粟没有说话,林玉岚接着道:“我一直明白是岳父救了我的命,可是我明明想活,却以此为耻,觉得我的偷生对不起林家满门,这半年里,我浑浑噩噩,不知道以后咱么办……我对不起云郎。”
那边萧渡郎打听清楚小弟在大哥那里,姓林的在爹那里,一时不知道去哪里好,自己在花园里转了几个圈,忽然听到身后有人笑道:“二师哥。”
萧渡郎猛地转过身来,眼睛都瞪圆了,“皇……皇……皇上!”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行礼道:“卑职参见皇上。”
朱献摆摆手,笑道:“今日朕便衣出行,二哥不必行此大礼,太傅寿辰,虽不能大办,朕作为弟子,却不能不亲自前来,他老人家呢?”
“爹在……”萧渡郎忽然哑了,爹在跟那个姓林的说话呢!
“怎么?太傅不大方便?”朱献面容温润,纵然年年跟他们兄弟在西山大营厮混,打起架来比谁都狠,平日却总是一副斯文样子,可能是被他亲爹——先帝爷逼得狠了,朱献不生气则已,一生气就是惊天动地的大场面,萧渡郎见得不多,可每次都记忆深刻,朱献在西山大营是隐瞒身份的,一次一个不长眼的摸了他的脸一把,还说了些轻佻的话,朱献当场没说什么,夜里却摸进那人的帐篷把人胳膊腿儿全卸了,在一旁坐着看他哀叫了一晚上,叫声音大了不成,要打!叫声音小了也不成,也要打!总之第二天萧粟带着人赶到的时候,那个人都要给朱献逼疯了。
回忆完毕,萧渡郎道:“我先带您去大哥那里吧。”
朱献点点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