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辰轻松写完了四篇文章,盛长柏将将写了三篇,陈俊紧赶慢赶也只写了两篇。
卫辰得意地看向盛长柏和陈俊,二人相视一笑,都是无奈摇头。
说到底,这只是他们为枯燥的学习找的一点小乐趣罢了,并没有谁当真。
不多时,一名盛府的仆人进来送饭,三人也就停下了笔,准备用午饭。
盛府上的伙食,并没有卫辰想象中簪缨世家那种三汤五割,只是平平常常的家常小菜而已,盛长柏身为盛府少爷,吃得也是与自己一样。
卫辰猜想,这可能是盛长柏为了照顾自己和陈俊,同时营造一种平和自如的氛围。
由此也可以看出,盛长柏与卫辰相交的真诚,没有世家子弟那种自视甚高的臭毛病。
卫辰端起碗,吸溜了一口浓稠的蛋花汤,而后又倒了半碗进饭里,搅拌了一下,就着菜吃。
吃完一大碗米饭,卫辰满足地砸吧砸吧嘴,长长地打了一个饱嗝。
“卫兄,有辱斯文啊!”
陈俊鄙夷地看了卫辰一眼。
卫辰浑不在意地拍了拍肚子,摇头晃脑道:“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事实证明,看人吃饭真的能促进食欲。
见卫辰吃得如此香甜,盛长柏和陈俊也都心痒难耐,忍不住有样学样,把蛋花汤倒进碗里,拌着菜吃了起来。
一碗米饭下肚,二人都是不自觉地打了个饱嗝。
“嗝————”
嗝声嘹亮,后知后觉的盛长柏和陈俊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散着尴尬的气息。
卫辰哈哈大笑。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这时,屋外有人敲门,传来管事的声音:“二少爷,江宁府衙邱师爷求见。”
盛长柏听了立即将筷子放下,叫来女使以水拭面,而后披衣出门,迎到院门口。
“久仰邱先生大名,长柏招待不周,让先生久等了,还望先生莫怪。”
盛长柏与那邱师爷寒暄了一阵,便将他请进了正堂。
入座之后,邱师爷看左右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小友,东翁让我来知会你一声,今年府试怕是与往年有所不同。”
闻言,盛长柏心头微微一跳,屏风后站着的卫辰和陈俊也都是屏息静气。
盛长柏起身,一面给邱先生沏茶,一面问道:“可是有什么风声?”
邱师爷点点头道:“小友你也知道,大三关中,乡试最难,小三关中,府试最难。沈府台身为一府之尊,方方面面都得顾虑周全。
这江宁府又不同别处,府中藏龙卧虎,
名门世家众多,各家都去找沈府台请托,沈府台答应也不是,回绝也不是,毕竟府试取中的就那五十个名额,僧多粥少啊!”
盛长柏闻言点了点头,他身为官宦子弟,自然知道这小三关里的猫腻,连乡试会试那么严格的考试照样有人作弊,何况是不糊名的府试呢?
只要身在官场,互相之间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师生、同年、同乡、好友、故交,一层罩着一层,谁也逃不脱。
主考官也是人,自然难以免俗。
比如眼前这个邱师爷,就是江宁府通判邵光的幕僚,而邵光又是盛纮的同年……
盛长柏心知肚明,自家父亲恐怕早就给冯知县和沈知府打过招呼,让他们在录取时对自己稍加照拂。
这几乎就是官场里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只不过这江宁府情况特殊,豪门望族扎堆,一个个都盯着那五十个名额,身为主考官的沈知府也很难办,照顾了这个,照顾不了那个,怎么都要落下埋怨。
盛长柏问道:“邱先生,沈府台可有什么对策?”
邱师爷叹口气道:“府台大人决定在府试之后,要出题名录。”
“题名录?”
盛长柏讶然道:“那不是乡试和会试才有的吗?”
邱师爷呷了口茶水,沉声道:“题名录上,中试童生们的文章一览无遗,那些没有真才实学的人,即便过了府试,只要文章一经刊出,必然遭人非议,连带着家门清誉也要蒙羞。”
邱师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盛长柏自然不会不明白。
“府台大人是用这种方法来变相拒绝那些请托的名门望族!”
邱师爷点点头:“府台大人就是这个意思,总之到时候是否取中,还是要看文章成色。”
盛长柏诚恳地拱拱手:“多谢先生告知。”
邱师爷摆摆手:“我也是受东翁所托,谈什么谢字!”
盛长柏将邱师爷礼送出门后,回到堂内,将卫辰和陈俊唤出,细细和他们说了邱师爷的话。
卫辰听完,若有所思道:“我看那邱师爷来此,未必只是善意地传递消息而已,说不定还有沈府台的授意,借着这些人情关系向各大世家发出警告。”
盛长柏赞同地点点头:“沈府台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要么等题名录出来了大家一起丢脸,要么就谁的面子也不卖,所有人公平考试。”
“世家最看重的就是家门清誉,沈府台这是捏着他们三寸了!”陈俊赞叹道:“这位沈府台还真是手段过人呐,这么轻易就解决了一桩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