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天香苑发生这样的事情,在太子的意料之外。他心里十分明白,赵言当初联姻,有诸多不愿。换成大成皇室的任何一个皇子,没人会让这样一桩外国联姻毁了自己的前程,至少联姻一事在明面上昭告了天下,此人的政治生涯从此被边缘化。所以,元夏公主存在一日,赵言便一日不能对皇位存些妄想的心思。若赵言真地对皇位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那么,这位元夏来的皇妃,最好的下场便是消失。
太子赌赵言不会将苏锦被绑架的事情闹大,也不会将此事再查出什么水花来。他对于这位皇弟的忠心,时而怀疑,时而信任过头。
此时,他便有些信任地过头了。
赵言果然低声应允道:“臣弟必定如皇兄所想,查清此事,保证让内人和父皇都满意。”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拿眼睛去瞟苏锦,眼里的得意和不屑满满地如烧沸的滚水一般要将苏锦煮透了。
你看吧,我们毕竟是亲亲的兄弟,莫说你被绑架了,即便是你死了,他也断不会为了你枉顾兄弟手足之情。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锦读出了太子眼里的优越,她淡淡地笑了。无论多深厚的夫妻情分,在血肉亲情面前,有时候什么也不是。更别说她和赵言这样没有什么夫妻情分的。她怎会痴心妄想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忤逆宗亲血缘呢?这不合伦理,亦不合人性。
可是既然有人拿她的生死来赌上一赌,她也不得不迎难而上。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究竟有没有一个可能,太子在史书上停留于东宫一位,而皇帝却另有其人?
短短的时间内,苏锦的脑中却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她知道隶王的心思。权力的诱惑是巨大的,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力算计筹谋,不惜拼上性命。
隶王虽然含蓄,可野心却是巨大的。苏锦从见他第一面就十分清楚,这个男人对于皇位的痴迷到了变态的地步。
否则,他怎么会做出偷梁换柱的替嫁事件来?
隶王的心思,她一直当做痴心妄想。现在想来,一切却皆有可能。史书上写得清清楚楚,能当上皇帝的人,不是生来就能当皇帝,若能费尽心机的拼搏一番,任何人都能一步步走近皇位,并最终安安稳稳地坐上那个高位,俯瞰众生。
那么,这个人可以是隶王么?他那样心机深沉,会在尘埃落定之时放她一条活路么?
苏锦并不确定,她需要一些时日来帮助自己做出最终的决断。
为什么不是睿王?
她也曾在内心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作为他名义上妻子,一来联姻已断掉他上位的可能,二来,赵言仿佛并没有对皇位表露出不符身份的期待,三来,若他上位,必然不会放她离开。
夺位是多凶险的事情,这个人若没有十分的毅力和信念,事情多半成功不了。苏锦不想将自己的全部身家堵在有这样不确定性的人身上。
太子嘚瑟着走远了,这是男人的世界,女人再厉害,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呢?或者说,女人从来不被当作正经的对手,参与男人之间的战争。
微暖的风拂过脸庞,苏锦伸出纤细的食指将挂在眼睑上的一丝秀发勾下来,轻轻地安置在耳后,白皙的脸颊看起来整洁而清雅。
“想什么呢?”
赵言顺手挽起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苏锦一怔,感受到手心的温度,右手被他的大手紧紧握住,他手心的老茧一下一下地磨砂着她的手心,有微妙的感觉通过手心的脉络直直传递到心底里。
“你会查么?”
“圣旨都下来了,怎么不查?”
“怎样查?”
赵言扭头看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苏锦的手指头在他手心里轻轻捏了几下,搅地赵言心中一阵异动。
“他是你的哥哥,你父皇又那么偏袒他,你即便查出什么,也不会如实汇报吧?”
“既然都知道,那你还问什么?楼老板我不是都替你惩罚过了么?”
苏锦没来由地烦躁。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先发制人。你惩罚楼妈妈不过是做给我看的,是不是?”
赵言不说话了。
苏锦冷笑一声,猛然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殿下晌午不是问我的真心么?殿下对别人不曾有一刻真心,又何必假惺惺装腔作势?”
苏锦冷着脸独自往前面走。
赵言晃了晃神,不动声色地跟随在她的身后。
苏锦莫名的生气,看在他的眼里,仿佛是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那么几分看重。若非如此,她怎会在意他是不是为了她而惩罚楼老板?
卫风不解地问赵言:“殿下明明就是为了王妃才惩罚楼老板的,怎么不对王妃解释清楚呢?”
赵言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解释最好。眼下的时局,她执意要倒向隶王,隶王对他向来敌对,将来他也可能会是苏锦的敌人。政治斗争中最忌讳感情用事,女人在男人的地盘本就很难立脚,若再受感情牵绊,迟早要被人当做弃子。弃子哪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呢?反正她迟早要离开,跟着隶王,总比跟着他好一点。
春日迟迟,夏蝉孤唱,炎炎烈日似在不远处等候。
皇宫里姹紫嫣红开遍,引来群蝶翩跹,煞是好看。苏锦空洞的眼神淡淡地扫过面前的风景,定格在转角的宫人身上。那宫女她曾见过的,在睿王府,在皇后宫里。
“皇后娘娘请王妃叙话。”
苏锦朝赵言看了一眼。
赵言淡淡地勾起一丝笑容,对着苏锦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