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听到属下通报,果然面色稍霁,待其离开议事厅,被罚站的那几个属官,瞬间觉得呼吸都通畅了。
“哥哥。”见到来人,褚瑶立马站了起来,即便已经过了三年的斩衰期,她却仍旧仿佛留在了旧时光里,脸上笑容温婉,极尽掩饰着哀伤,却眼底的憔悴还是泄露了端倪。
褚晏脚步微顿,恍然惊觉,他这个妹妹今年其实也不过是二十又三,比虞秋秋小不了几个月,整个人却好似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全然没有她这般年华该有的明媚肆意。
他倒是愿意给她底气,让她去作去胡闹,可偏偏年幼时那段寄人篱下的经历,给她留下的烙印太过深刻,即便他掰了多年,那副自卑怯弱的性子还是深藏在她骨髓里,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抢,受了委屈也从不知道与他说,那夏日里仍旧厚重的衣裳,更是时刻在提醒着他,自己对她亏欠良多。
“今日怎么来了?”褚晏收敛了眸中的锋芒,尽力笑得柔和。
“刚去宫中谢恩,皇后娘娘赏了几盒御膳房的糕点,我尝了一块,味道软糯香甜,想着哥哥喜欢,便送来给哥哥尝尝。”褚瑶提起放置在旁的食盒,脸上笑容略带出了些讨好的意味。
糕点?
褚晏笑容一僵,他其实不爱吃甜食,只是之前她第一次给他做甜糕时,他不忍拂其好意,才装出了副喜欢的模样,谁料,竟是让她误会至今。
想起那甜腻腻的味道,褚晏顿觉头大,偏生之前那么多次都吃了,这次不吃又有点……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么?”褚晏主动岔开话题。
褚瑶还年轻,总不能就这样在成远伯府蹉跎一辈子,他有心接她回府,再为其另择一夫婿,至于成远伯府,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想必也不敢不放人。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瑶儿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褚瑶取糕点的手一顿,眉眼垂落,咬着唇默不作声。
褚晏揉了揉眉心,忆起三年前他去成远伯府接褚瑶的时候,她也是这副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后便死犟着要给人守丧,油盐不进,劝都劝不了。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再度涌上心头,他此刻是真希望自己的读心术能换个对象,想听的听不着,不想听的却听一大堆,这叫什么事?
“人总得往前看,你难不成就想这么一辈子守着个牌位过?”
人虞家当初被满门抄斩,虞秋秋从高门贵女沦落到现在仰仗他过活,也没见她消磨了气性。
怎么他如今还健在,他的亲妹妹却把自己过得比虞秋秋还无依无靠?
褚晏恨铁不成钢,真是不知道她到底在顾虑些什么?难不成还真贪图那些个虚名?想立个贞节牌坊?
“但凡你有个一儿半女,我都不会这般劝你。”
“你在婆家,难不成就比在自己兄长府里好过些?”
“至于你嫂子,你也不必管她想法,府里的事从来就轮不到她做主。”
“你出阁前在府里怎么过的,回来还继续做你的二小姐便是,你的院子我一直都给你留着没动。”
……
褚瑶低头抠弄着手指,眼眶里慢慢蓄起了泪花,不是没有触动,只是……
泪珠忽的从眼眶滑落,眼看就要弄脏糕点,她赶忙用手去接,谁料动作匆忙不仅没接着,还把食盒给打翻了。
连着几声巨响,里头的瓷盘碎了,糕点也滚落了一地,褚瑶的眼泪决堤连成了珠串,用手去擦怎么也擦不干净。
褚晏这才发现她的手背上竟裹着纱布,脸色一变,立刻拽住她的手腕问道:“这手怎么了?”
“没、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褚瑶挣扎着将手抽了回去,笼住袖子将手背到了身后,明显地抗拒他过问。
褚晏沉下眉眼,却不打算就此揭过,若真是她自己弄的,这般惊慌作甚?
“谁干的?”平静的声音透着股风雨欲来。
褚瑶瑟缩着后退了几步,却惹得褚晏更加生气,直接加速了暴风雨的来临。
“我问你谁干的!”他的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步步逼近,大有一副不问出来誓不罢休的意思。
褚瑶却更害怕了,一边摇头一边哭,直到后背触到了墙,退无可退,这才抖着胆子不答反问:“哥哥最近……和嫂嫂是不是闹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