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蒋宗年直直地看着他。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温寒!”温寒气得眼角都红了,想要揪着他的领子把人暴打一顿,浑身因愤怒而颤抖。
蒋宗年微微一痛,极力去克制自己的情绪,“你是温寒,那你跑什么,从家属院到芳华园,短短几十分钟的车程,你却跑到机场,还费尽心思和人交换上了飞机,一心要躲到欧洲来。”
“暗影会出了事,我回来处理,谁躲着你?”
温寒走向客厅,推开了窗户,风吹了进来,气流转动,他也觉得胸口没那么闷了,他冷着脸站在窗口,又下意识地去摸烟,摸空了,心里沉甸甸的烦。
蒋宗年起身,也走到客厅来,离他很近,又不敢太近,“我八岁那年,把我弟弟丢到荒山,我故意的,我骗他出来郊游,给他抓兔子,在镇上给他买了,他很开心地跟着我进了荒山,摔进猎人的陷阱,我狠心地把他留在那里。”
“那你可真是一个畜生!”温寒毫不客气地嘲讽,把一个五岁的孩子丢到荒山自生自灭,不是畜生是什么?“这么小就有杀心,蒋总,你是天生坏种吧?”
这句话太重了,也太狠了,蒋宗年因热粥浮起的一点血色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温寒知道怎么刺伤他,怎么狠怎么来。
“是,我好像是一个天生坏种,故意弄断他的腿,故意害他溺水,我恨不得他死,所以我把他丢在荒山,一切都是我的错。”蒋宗年喘不上气来,眼睛微红,“我走出荒山后,沿着公路走了好久,心里一直想着,他要遇上野兽怎么办?他那么笨,又那么粘人,一个人在荒山一定很害怕,所以,我后悔了,我拼命地往回跑,想去找他,我意识到自己的仇恨不该迁怒在无辜的孩子身上,我在山脚下又见到弟弟,他坐在石头上哭,我当时讨厌他,也讨厌自己,心里很不耐烦,也没仔细地查看他身上的伤,没有耐心温柔地和他说几句话,拎着他就回家了。”
温寒,“……”
这事简遇行和他说过了,他知道蒋宗年当年后悔了,转头找他了,在他梦中,年幼的自己就是那么坚信着,哥哥只是吓唬他,一定会回来找他。
“所以呢?把人伤害了,丢了,再回头说自己后悔了,你就不是一个畜生了?”温寒冷笑嘲讽,“简遇行心真大啊,你这样伤害过他,他还能哥哥长,哥哥短地护着你,你碰上这种弟弟,真是烧高香,也难怪你那么喜欢他。”
温寒每一句话都戳中蒋宗年的痛处。
“我不知道,我带回去的人,已经被掉包了。”蒋宗年痛苦,悔恨,已无济于事,他真的很少对什么事情后悔过。
这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多年来是他的心病,他也庆幸过,他补救及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阿行也原谅了他。
可事实上……他错得离谱!
温寒大笑,心酸,苦涩,委屈,愤怒,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挤在胸膛,像是岩浆在蓄势爆,那些尖锐的情绪叫嚣着变成利刃要刺穿他的胸膛,把他的心脏,骨血都搅烂了。
“所以呢?”温寒听到自己嘲讽的声音,他用了毕生的克制力,才能压住那些翻滚的情绪,把自己武装成一个毫不在意过去,铁石心肠的人。
可事实上,他在意得要命!
“……对不起!”蒋宗年的声音全哑了,眼泪在眼底打转,“哥哥错了。”
他甚至不敢乞求温寒的原谅。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需要你滚!”温寒胸膛剧烈起伏,谁想听他说对不起?谁要听他说对不起,谁稀罕!“滚得远远的,滚出我的世界,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这是蒋宗年有记忆来,除了妈妈过世,第一次落泪,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得到温寒的原谅,他听着温寒冷漠又激烈的语言,万箭穿心。
小时候那么黏着他,喜欢他的人,被他弄丢了。
他太愚蠢了。
被仇恨蒙蔽的眼睛,当年怎么就没分清楚温寒和简遇行,明明弟弟摔了一跤,身上很狼狈,明明他走了那么远,才丢了弟弟,怎么他就出现在山路上,他方向感明明那么差,一个人走不出那座荒山的,他怎么会觉得路边的孩子是他弟弟!
温寒看着他的眼泪,无动于衷,“蒋宗年,这就是你追来欧洲的理由,想要辩解自己当年后悔了,其实回头去找我了,你这么洗白自己是要我的原谅吗?”
蒋宗年摇头,他不是要求原谅,他不配!
他怎么配得到温寒的原谅。
温寒对他的痛苦,没有动容,蒋宗年如今所承受的,连当年他的万分之一都没有,凭什么求他的原谅,“行,我原谅你了,滚吧,滚回江城去,日后有我在的地方,离我十米远,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行吗?蒋总!”
“对不起!”
“不稀罕,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温寒暴怒,一拳打了过去。
蒋宗年生生挨了一拳,胸骨都在疼,他挨多少拳都弥补不了当年的温寒,时光无情,岁月匆匆,他回不到八岁那年,没办法阻止自己犯下大错,他该怎么办?
“滚!”温寒情绪激动,把他推出门外,“滚啊!”
他猛然关上了门,双手撑着门板,颓废地坐在冰冷地板上,双手掩面,痛苦难堪,这样的痛苦,很难释怀。
他要怎么去释怀?
他连做梦,都梦到那时伸出的手,没有被接住,他的哭声无人安慰。
哥哥,我要怎么原谅你!
蒋宗年的痛苦一点都不比温寒少,他也知道温寒不想见他,他看到温寒通红的眼睛,蒋宗年僵硬地站在门前。
电话一遍一遍地响,他好像没有听到,一直到响了三遍,那边是蒋书记,“你去哪儿?这都几天了,杳无音讯,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报平安。”
“爸,我在法国。”蒋宗年声音沙哑。
“你在法国做什么?”
“阿行……温寒在这里。”蒋宗年早就没了往日的能言善辩,只有麻木。
蒋书记也听到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
“早点把温寒带回来。”
蒋宗年,“……好!”
他挂了电话,目光怔怔地看着湖面,带温寒回去,他该怎么带温寒回去。
温寒,哥哥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没那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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