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围着那个熟悉的小院子转了几圈,安静得没有任何人声,旁边的邻居经过,看见他傻呆呆站在那里,忍不住好心提醒:“前两天就搬走啦,退租了,说是回老家去。也是哦,外地人在这里房子都买不起,咱们这房子别看旧,也得大几百万哩……”唠叨着走开了。
傅廷恩只觉得一颗心像被浸泡在苦水里,酸胀的感觉充满着整个胸腔。你是这样狠心,再见也不说一声。
他愣愣的站在那堵低矮的围墙外面,任细密的雨丝在发间穿梭,耳畔似乎还回响着这所老房子里的欢声笑语,直到淅沥的雨声愈来愈清晰的坠落在地面,又彷佛落进了心底。
他喃喃的低语,“再见了,曾闰成。”
傅廷恩木着一张脸回到家里,谁的招呼也不搭理,径直回到房间,cky已经跑下去,只有装它的篮子还留在床边。
他踢开,却一眼瞥见篮底有一只别致的小盒子,呼吸都顿住,小心的打开来,一块水润的平安扣安静的躺在丝绒盒底,一张折迭的小纸条,打开来是熟悉的字迹: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呢,他甚至愿意为了他试一试,只是克制不住生理的厌恶罢了。
他用手蒙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滑落,过会又不自觉的大笑起来,是谁说过,初恋的美好就在于它必然会消失?
这是他傅廷恩生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如果他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可以去亲吻地板上的灰尘。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人了,再也不会为了谁去低声恳求去哀伤哭泣了,去他妈的曾闰成!去他妈的初恋!他狠狠把盒子从窗口扔了出去!
两年半后,德国。
十二月的柏林银装素裹,临近圣诞节到处披红挂绿,家家门上都挂着圣临花环,将郊区小镇装点得宛如童话世界。
在一众尖顶、斜坡顶的房屋中,一幢纯白色的小庄园十分醒目,它占地颇广,主体建筑有着类似古堡的设计,除了屋顶是灰蓝色琉璃瓦,通体纯白,从门厅铺向白色铁艺围栏的甬道也是用小而圆的白色鹅卵石铺就,两侧是修建得十分齐整的草坪。
富人区的独栋别墅一般是没有围墙的,这幢却在花园外围了一圈白色栏杆,虽然低矮,也表达了主人不愿被过多打扰的想法。
冬天天黑得早,下午四点暮色就已降临,围栏立柱上一盏盏昏黄的灯光亮起,巨大的落地窗前荡漾着微微一圈红晕,是壁炉里跳动的火苗。
一个青年闲适的靠坐在壁炉前的橄榄色沙发上,翻动着手里的书页。火光镀印在他的眉梢眼角,令他侧坐的身影都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少女拎着一把小喷壶进来,打破了这静谧的美好,她先给白色护墙板边上的绿植都喷了一圈水,才走到沙发前冲她哥撒娇:“哥,你怎么老在看书?你也理理我嘛,我都无聊死了。”
曾闰成放下手里的小说,叹口气,冲她笑道,“又喊无聊,昨天才陪你去逛了圣诞集市。”
“听说明天晚上俱乐部里会有圣诞party,我可以去参加吗?”
曾闰成想了想,点点头,“如果景麟没有其它安排,我就带你去。”
“好,我去说,李叔叔一定会答应的。”她比李景麟刚好小了二十岁,确实可以叫叔叔。曾闰成也不纠正她,随她喊。
少女高兴的站起来转了个圈,“我要穿新买的舞裙,老师说我的华尔兹已经跳得很好。”
市区的圣诞party一般都是热闹喧嚣的迪厅氛围,但是在郊区一些高端社区还保留着传统的舞会。
“李叔叔怎么还没到?”她眼巴巴的扯着曾闰成的衣袖,“我肚子有点饿了。”
“厨房有烤肠和姜饼,你让ary给你拿,不要吃太多。”他看看外面暗沉的天色,“大概是天气不好,影响了飞机速度。”
“好!”少女答应着,乖巧的转身去了厨房。
曾闰成看着她轻盈的背影,眼底流露出欣慰的神情。异体干细胞骨髓移植后,身体没有产生任何的排异反应,年轻的生命重新爆发了生机。
现在只要每个季度一次化疗再加上每个月口服小分子靶向药,就能维持良好的生命体征运转。
就像一株原本将要枯萎的鲜花,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重现了娇妍鲜丽,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欣喜呢?
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苏秘书温和干练的声音传来:“闰成,李总的专机已经降落在柏林分公司楼顶,风雪较大,大约四十分钟之后抵达。”
苏秘书的妥帖周到在每个细节处彰显,“好。”他挂了电话,收拾了手边的书籍。
上到二楼,打开东向的房间,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银一样的白,玉一样的润,遮盖了原本苍翠的山林。北风呼啸着在山林间流窜,卷起一堆堆银屑。
他呆立着欣赏了片刻,目光转向那张kgsize的大床,菲佣已经将床单熨平得没有一丝褶皱,他走过去在几个枕头间将他惯用的那一只摆在最外面,再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
将床头的降临日历翻过新的一页,点燃铜盏里的香薰,雪松加山泉的香气缓缓的浸润开来。
他走到尺寸类比小型游泳池的圆形浴缸旁,开始预热注水,把他爱用的澡豆浴盐放置在一旁的浮板上。
李景麟的习惯是无论到得多晚,都要先洗澡再吃饭,而且这些准备工作一定要他亲自动手,他总能从细微处看出端倪,曾闰成吃过一两次教训以后再也不敢随意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