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是比不上。”傅廷恩走到外面的小露台看着楼下花园的景色,“但不会永远比不上。”
他的目光突然凝住,三楼的阳台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穿着睡袍,手里夹着一根烟,从傅廷恩的角度可以看到他乌黑的发尾下白皙的一段脖颈。
烟雾在他周身缭绕,背影看起来有些消瘦,不知道抽取骨髓有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从医学的角度是不会,但个体的差异是很大的,而且他已经是第二次抽了。
江永安看他站在露台不说话,跟了出来,一眼看见曾闰成,刚要开口,另一个高大的身影踱了出来,从背后揽住了那瘦弱的腰身。隔着两层听不到他们的喁喁私语,但能看得出那亲密无间的举止。
江永安把傅廷恩往房间里拖,傅廷恩跟着走了两步却又顿住了,怎么都拉不动。
江永安小心的探出头,看见曾闰成摇着头把李景麟推开了一点,李景麟却是一把就将他打横抱了起来,他被迫仰起头,目光却刚好与傅廷恩的视线交错,一瞬间的惊愕、慌乱……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但是他很快闭上眼睛,两个身影消失在屋宇之下。
江永安死命把傅廷恩拉进房间,又推到床边坐下,看着他呆滞的样子,忍不住“啧”了一声:“叫你不要站在那里受虐,你是受虐狂吗?非得目睹人家的恩爱现场才能死心?要不要我干脆带你到三楼的电梯口去听一下?”
他一时嘴快,劈里啪啦念叨完才觉得要糟,赶紧去看烟灰缸在哪里,一把抢过藏在身后,却见傅廷恩仍然呆坐在床畔,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
他松了口气,放下烟灰缸,走到他对面沙发坐下,点了根烟递过去。
傅廷恩接过,抽了一口,低声道:“永安,其实我从没想过,闰成,是有可能喜欢李景麟的。”
“对呀,”江永安一拍大腿,“你在这里臆测人家的痛苦,说不准人家快活得很……”
傅廷恩竟然没有跳起来打他,只是转头看着他,眼神麻木而空洞。江永安终于讪讪住嘴,但是很快又换了个方向重提话题,“廷恩,你想想看,李叔叔要什么没有?家世财力身高长相缺哪样?而且你看他对曾老师这上心的程度,小霞出院都亲自来接,手底下没人了吗?”
江永安也看到了那一幕,他作为旁观者,想法要务实得多。既然这误会解开也没啥意义了,不如干脆换条路走。
才到英国的时候他其实迷恋过傅廷恩一段时间,但手段用尽就是勾不上手,看他一天到晚跟别人谈恋爱,还总躲着他,他不痛苦么?可是后来想开了,换到朋友这条路上,哎,反倒是柳暗花明,三不五时能混一块了。
人之所以痛苦,不都是被自己的想法禁锢了么?换个角度,看开点就好了呀。
江永安小心的觑着傅廷恩的面色,徐徐劝慰,“廷恩,要据你所说,曾老师之前的感情经历,那就意味着……李叔叔是他唯一的……又为他付出这么多,小霞这情况搁普通人家早没了,他会喜欢上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他叹了口气,“换我,我估计会死心塌地爱上这个男人,管他小四还是小五,真爱无罪!”
傅廷恩沉默的抽着烟,心脏那阵钝痛总算缓了过去,他低声的叹息着,“或许,我是真的应该放手了。”
烟雾遮住了他湿润的眼睫,他想当面问问他,如果他真的喜欢李景麟,那么,他的确不应该再纠缠使他为难了。
从小霞病发住院到顺利出舱整整两个月,李景麟中间飞过来探视了一次,但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首先曾闰成的身体抽取骨髓后,需要一个修复的时间。其次,他担心着二次移植的结果,自然没有那方面的心情。
从这个角度来说,李景麟其实算是比较体贴他,虽然可能跟他并不缺乏发泄的渠道有关系。
所以,当他强势的将他一把打横抱起,轻柔的搁到床上,急切的吻落下来的时候,曾闰成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仓促一瞥,触碰到的那双漆黑的眼睛和绝望的眼神,心脏处顿时传来淤塞苦涩的感觉,像被一只手攥住了似的,他一把推开李景麟,冲进了浴室。
伴随着“哗哗”的水流声,不断的呕吐。他晚餐本来就没有吃多少,一直吐到胃里流酸水,才稍稍舒服了一点。
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是可以忍的。
走出浴室,李景麟拿了睡袍来给他裹上,拥他到沙发上坐下,“医生马上就到。”他听到他在浴室吐得昏天黑地,已经打电话叫了私人医生。
“我没事,不用医生,可能是胃不太舒服。”曾闰成苍白着面颊,连唇瓣都失了血色,李景麟分外怜惜的把他搂进怀里,“你是心思太重了,小霞这次手术是很成功的。但是我们也要看开一些,尽人事听天命……”
李景麟其实并不擅长安慰人,他习惯了发号施令,也习惯了隐藏情绪。
曾闰成偶尔也见过他情绪低落的时候,他会一个人关在书房,拒绝任何人进入,或者在健身房挥汗如雨,他通过事件来排解情绪,而非言语。
李景麟执意要等医生过来,在等待的间隙里,他一直紧紧搂着他,下巴搁在他的发顶轻轻的摩挲。他的怀抱十分宽广,有种淡淡的苦丁香气息。
不管是什么原因的拥抱,都能让人感觉片刻的温暖,曾闰成有些昏昏欲睡。医生急匆匆的走进来,一番听诊检查,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给出了跟曾闰成一模一样的说法,“可能是肠胃不适,可以适当食用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