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长大后,不爱叫“哥哥”了,称谓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哥”,声音也没以前那么甜了。
俞鸣章转头看了他一眼,把龙禹搁在他脖子上的手推开。
龙禹自以为很懂小孩儿的脾性,笑着哄道:“哥哥不是故意的,刚刚不是一见到你就没反应过来嘛,下次不叫了。”
俞鸣章看了他一眼,有点无语地说:“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龙禹疑惑了。
看着他诚心讨教的样子,俞鸣章更生气了,他转身就要走。
龙禹立即跟着要追上去,走了几步,赫然看见对面的高楼上“青松楼”几个行书字体,立即就想起来了。
这是他高三的最后一学期,他以前一直是走读的,学校离家远,早晚都要骑半个小时电动车。对于一个高三学生来说,这段通勤时间实在太奢侈了;用龙禹爸妈的话来说,龙禹是习惯了在家当公主的,他们也不指望龙禹多花这来回一个小时的时间拔高多少分,有这个时间希望他能多睡会儿。
以前龙禹也提出过住校,立即被爸妈否决了,说可以在学校附近给他买套小房子,吓得龙禹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年下学期时,龙禹还是决定跟父母争取一下,拉上周老师帮他证明学校住宿环境还可以,并再三保证但凡不适应了马上就要跟长辈反应,才成功获取了住校资格。
俞鸣章也不同意龙禹住校,私心也不想,但他没有发言权。
他生气的点是:龙禹之前一直说不住,后来又突然反悔,关键是:他走那天,自己恰好在棚户区住,毫不知情,后来去找龙禹时,只有临时请来的一个收银员在家,她说老板和老板娘拉着行李,送儿子去学校了。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
在学校里过得还挺滋润,龙禹把这事儿忘得影都没了;这会儿想起来了有点发憷——这些年,俞鸣章的个子长高了,不再是一群人里最矮小的那一只,他的脾气也渐长,管家婆的脾性暴露出来,不依着他的话,这人就要生闷气不理人。
难哄。
他揉乱俞鸣章的头发,带着些微的讨好,“那天是临时决定的,你不是没有手机嘛,我没法通知你;而且我也让店里的小姐姐跟你带话了啊。”
俞鸣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龙禹又往前凑了一些,“要不哥哥给你买个手机吧?”
俞鸣章的回答言简意赅:“不用。”
他只比他矮了一个头;五年的时间让曾经的自闭的小孩儿长成了冷峻的小少年,虽然他一样不爱说话,但这在长相和优异的成绩加持下,也从缺点变成了一个特点。
“弟弟,别生气了,我住校这一个月还挺想你的。”龙禹又笑着说,“我们去吃饭吧,有家烤鱼赵志豪他们都说不错,哥哥带你去尝尝。”
“不吃。”俞鸣章软硬不吃,冷冰冰说道,“先回去吧。”
于是,两人一起坐地铁回去。
他们直接到了龙禹家里。
因为龙禹上学,超市雇了一个收银员,是个年轻女孩儿,一见他们就热情地打招呼。
龙禹给小姐姐放了两天假,他回家了也没有其他事儿,打算泡在超市里,有个不熟悉的人在旁边,反而不太自在。
当年吴老师和女儿协商后,也没再苛责俞鸣章三天两头往这边跑的事儿,小孩儿又喜欢龙禹,扎在超市的时间更多;甚至龙禹不在这段时间,他偶尔还会接小姐姐的班,在晚上帮看一段时间。
小姐姐平白得了两天的假期,乐滋滋地离开了。等人一走,俞鸣章冷着一张脸,把放在小玻璃桌前的人体工学椅推到收银台后,又把原来放在那儿的方凳拿到小圆桌旁坐下。
“谢谢。”龙禹自然地坐下,往身后一仰头,舒服地伸了个拦腰,又继续向小孩儿套近乎,“你又不愿意原谅我,那你今天到校门口找我干嘛?”
俞鸣章没说话,闷着头写作业,龙禹讨好了一会儿无果,只得自讨没趣地打开书看起来。
诺大的超市像一个自习室,只听得到两道交错的翻书声。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股汗水的味道,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他戴着一个鸭舌帽,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衬衫。
这个超市在清江的别墅区,除了龙禹一家从棚户区带出来的“穷亲戚”外,其他顾客一般是小区里的人,都有几个钱;几乎不会遇到这样装束的人。
异常情况立刻就引起了龙禹的警惕,他从书里抬起眼,极有礼貌地说了一句:“你好?”
那人充耳不闻,径直往里走去,瘦猴一样的身影没入货架。
龙禹又转头看俞鸣章,小孩儿的眼睛也直直盯着那人,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头。
两人一对视,都从对方眼里发现了戒备,俞鸣章无意识地抓紧了本子,看着就要站起来。
龙禹立即给他打了个手势,用气声说:“不要怕。”
不一会儿,那人拿了两瓶白酒从货架后面出来,一边掏手机,一边往柜台走。
龙禹坐直了身体,拿着扫描枪看着这位奇怪的客人,他看见客人往俞鸣章那靠了靠,心里一提,想说点什么把人叫过来。
就在这时,中年男子把手机一捏,抱紧了两瓶酒就往门口冲过去,龙禹本来以为他的目标是收银台,这人揣着两瓶酒就跑了,他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只见坐在门口的俞鸣章像一根黑色的箭,突然就冲门口发射出去了;小孩的动作流畅,速度极快,要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叫声好。
“鸣章!”龙禹跟着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