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俞鸣章站起来往他这边走,“我家里拿点药吃就行了。”
龙禹以为他是担心耽误明天上课,“这样行吗?”
俞鸣章说:“哥,我身体一直比你好。”
这倒是实话,况且龙禹昨天就是这么干的,他实在没有理由州官放火地要求俞鸣章也去医院。
于是,俞鸣章去外面的药箱里拿药,龙禹便有一答没一搭地跟父母聊天。
昨天才翻过,俞鸣章今天已经分外熟练了,他就着水吞下几粒胶囊,又在剩下半杯水里冲上了包冲剂,仰头很快喝进去。
龙禹忽然说:“我明天就走了,你搬回房间住吧。”
俞鸣章动作一顿,往他那头看去,眼神略带慌张,只是龙禹正在回答于霞的问话,那个眼神好像只进了他的眼睛,还没来得及进入他的心里。
俞鸣章喝完药正在洗杯子,龙禹走过来,将视频卡在流理台前,说:“开始吧,二公子在这儿了。”
俞鸣章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着手机,一说话嗓子便有点哑,“怎么了?”
于霞完全忘了感谢这回事儿,一离近了,看到俞鸣章整个人都像被抽了精神力一样,“哎呦”了一声,“鸣章这病得有多严重啊?怎么这么憔悴。”
俞鸣章看看龙禹,龙禹冲他摊了摊手,他又冲着视频说:“阿姨我没事儿,就昨天吹了点风。”
于霞又说:“都生病了就休息一下,不要凡事都太拼命了,你爸妈比我跟龙叔有本事,你个小孩子不用什么都自己担着。”
“我知道了,阿姨。”
“对了——”于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妈联系你商量出国的事儿呢,你怎么不接她们电话?”
话没说完,一旁的龙禹接过来,有点无奈地说:“妈,你哪听来的谣言,鸣章他没——”
“没开机。”俞鸣章迎着龙禹审视的目光,面不改色地沉声说道,“可能打过来的时候我在上课,关机了。阿姨我后面自己联系他们吧。”
……
于霞挂了电话。龙禹收起手机问人:“你又要出国了吗?什么时候做的决定?为什么不跟我爸妈说清楚,他们一直以为你要走。”
他看起来有点生气。
俞鸣章看着他宝石般的眼睛,顿了很一会儿,忽地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知道说“出”还是“不出”,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跟于霞他们说的事。
“出不出去是你的事。”龙禹接着说,“你是想躲我吗?”
俞鸣章抬眼看过来,“不是你想躲我吗哥,你明天就要走了吗?”
那个剎那捕捉到的表情又流回来,重新走进龙禹心里,他一手抱着胳膊,音调有点高,像咕噜咕噜冒泡的牛奶,“我犯得着因为你说了那些话就躲你吗?还躲到学校里?你觉得我是哪种人?因为你说了那些就不顾念旧情的人吗?”
俞鸣章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像一幅生动的连环画,等眼前的人平静下来才说:“因为俞献早就知道我们的事,他威胁我如果不出去就跟龙叔他们讲。”
俞鸣章说这话时很平静,他说着威胁但是没有一丝被威胁的窘境,他说着俞献会跟龙叔讲,但好像他本就希望看到这样的事一样。
“他威胁你要讲你就答应出去了?要在哪上学是你自己的事;不是你自己说不愿意去我今天犯得着跟你说这些吗?”龙禹又愤怒起来,“他要讲你就让他讲啊,你就让人家用这个威胁你,我们有什么事?”
“龙禹。”俞鸣章叫着他的名字,忽地苦涩地笑了一下,“我猜到你会这么说了,我从来没有指望过你跟我在一起,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别把我的感情当成儿戏。”
他眼里的悲伤和嘲讽让龙禹深深一震。
“我刚刚说错了,我们确实没事,是我一个人的事。”俞鸣章又接着说:“你说得对,我不愿意出去,那就让俞献跟他们说。好心捡回来养着的邻居家没人要的小孩儿是个同性恋,还觊觎自家的儿子。”
龙禹一手扶着流理台,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觉得他们俩似乎都不太理智,他也不明白俞鸣章究竟有多喜欢他,但他感受到俞鸣章很难过。
俞鸣章说完就往客房里去,不一会儿又拿着书包,穿上外套出来径直往外走,在玄关处换鞋时,龙禹抓住他的胳膊,“去哪,搬家搬上瘾了吧?”
“回棚户区。”俞鸣章平静了些,他把龙禹的手拉开,“哥,对不起,我不应该冲你发脾气,我现在看着你这样一边躲我一边又要关心我,也挺难受的。我会自己解决好,明天开车注意安全,我要上课就不过来送你了。”
说着他就离开了。
龙禹看着空着的手,一时有些怔愣,他本来就不是个善于解决问题的人;他只擅长逃避——同样的,现在他也不知道怎么把人叫回来,怎么解决他们的事儿。
等俞鸣章走远了,他才觉得至少应该让人把药箱拿上。
第二天九点,龙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他愁得头疼,但也想不到其他办法,老师那边也催着让他过去了。
俞鸣章从早到晚的课,他自然不指望人来送。于是在离开前给人发了条微信:哥走了,吴老师那儿很久没人住了,你回来住舒服点。等你心情好点了我们再聊,有什么事不要想着一个人承担,好吗?
龙禹发完短信就开着车回到枫杨,车程四个小时,到公寓后休息一会儿又到实验室上了一个下午的班,组里的人都夸龙达人有本事,老板都催了还敢不回来。
龙禹一边笑一边脱手套,他附和着他们说话看手机,又表情一凝,严肃地拨了个电话,挂掉电话时面色大变,“师姐,你再帮我请个假,我有急事儿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