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宁姿再度扬高声线,手上力半点不松。
“放开我!”钟荔荔气得大喊,伤口又疼,下意识挣扎。宁姿不肯放,死拽着她,她就拼命扭动身体,像头发了疯的野猪。
下一瞬,宁姿手一松,往后退了两步。惯性使然,只听“噗通”一声,钟荔荔没站稳,一头栽进了水池里。
池水不深,站起来不过刚没过大腿根,但为贺毕业,平时省电不开的喷泉今天一直开到晚上,钟荔荔又挣扎得厉害,刚有站起身的趋势,又被水沖得倒下去,胳膊、腿一起扑腾。全身湿透了,眼也睁不开,张大嘴呼吸,一连灌了好几口水,呛得直咳嗽。后来力气费尽,竟连脸也埋在水下。
蠢货。
宁姿心里暗骂一声,不得不上前去捞人。刚伸出手,就见一人小跑至她身边。
是霍亦辰。
他是看见宁姿走出食堂的,鬼使神差跟出去,见水池边两人似起纠纷,其中一人还落了水,赶紧跑过去。
“你没事吧?”霍亦辰皱眉,像看不见水中挣扎到脱力的钟荔荔一样。
他怎麽在这里?
宁姿见到这张脸就心烦,眼底浮出一抹讥诮。
“快救人。”
——话音落下,她二话不说,抡起胳膊掀了一把,把毫无防备的霍亦辰一起推下了水。
“噗通”一声,霍亦辰跌进水池,溅起大片水花,浑身凉透了。
他好歹比钟荔荔适应得快,胳膊晃了几下稳住重心,站起身,一手把打湿的额发往上捞,一手拎小鸡似的拽起钟荔荔。再往岸上一看,空蕩蕩的,宁姿早已不见了蹤影。
他咬紧牙,夜风一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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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澄净,零星闪烁。
宁姿心情大好,脚步轻快,嘴里哼着悠扬的小调。
看那对狗男女狼狈的样子真爽快。但她今天来并不单是为打压钟荔荔,还有别的目的——她要找一个人。
又一缕风拂过,枝头颤巍巍的树叶坠下来,擦过宁姿光滑如玉石的圆润肩头,轻敲在男人清白的指节上,弹了一下,才落到地面。一道颀长的身影与宁姿擦肩而过。
路灯微微闪烁了下,洒下浅淡光晕。两人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渐渐缩小,于交错的一瞬间融在一起,难分彼此。
宁姿顿下脚步,伸手拉住他胳膊。触感紧实,肌肉线条起伏,不像看上去那样清瘦。
霍辞也停住了,微偏过头,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宁姿脸上。
灯光下氤氲着昧色,男人足比女孩高出一个头。宁姿不得已仰起脸,晶莹的面容被镀上层浅淡的暖金,绒毛细腻,眉目如画,满是生机。
霍辞睨着她,神色疏淡至漠然。他比宁姿年长四岁,轮廓冷硬,英挺的五官收势锋利,眼中似沉着一片冰川,全无少年的张扬意气,拉长的眼尾处泛着阴郁。
这人是冰箱变的吗?
宁姿感觉自己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你认识我?”他声线低沉,音量不大,却极具穿透力。
上一世,她也是在毕业典礼的夜晚第一次见到霍辞。他顺路来接霍亦辰,时间还早,独自在小树林里抽烟。那时的宁姿无人问津,一个人外出透气,远远瞥见了那道同样孤独的身影。
再见霍辞是在她和霍亦辰的婚礼上,简单打了个招呼,没说别的话,那一次后再无交集。
听说他独立创业,成立了公司,几经波折起起落落,公司规模扩大,成功上市。本人荣登福布斯富豪榜。
人不可貌相,宁姿越发确信这句话。谁能想到眼前仿佛被阴云笼罩的男人日后竟能达到那样遥不可及的高度。
见宁姿不说话,只定定看着他,霍辞淡道:“松手。”
宁姿这才回神,忙叫他的名字,“霍辞。”
霍辞没回应,眉梢微动,摆出副静候下文的表情。
他这样冷淡,使得宁姿生出莫名的紧张感,发音也有些干涩,“我叫宁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我是红鼎轩的继承人。霍家老太有意撮合我和霍亦辰订婚。”提到订婚,宁姿有意停顿片刻,瞟了眼霍辞。
他表情依旧冷淡,纹丝未变。
宁姿豁出去了,顾不得刚才的话他有没有入耳,直接点明来意,“我想请你帮个忙。”
“我为什麽要帮你?”他不假思索反问。
不是“帮什麽忙”,而是“我为什麽要帮你”,换句话就是“你能给我什麽好处”。非常现实,也很直接。
宁姿喜欢和直接的人对话,于是也收起讨好的姿态,直接道:“我能改变你我的处境,让我们去到更高的位置。”末了补上一句,“我们本该去更高的位置。”
一声低笑溢出,很轻,但在寂静的林边小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听了她的话,霍辞唇角牵起,即便是笑,也丝毫不减阴郁。
宁姿看出来了,他那是赤裸裸的嘲笑,把她说的话当作笑料,但她并不在意,擡手利落地捋了把挂在肩上的发丝,继续说:“拿出勇气试一下,大不了就是一场空。况且我并不是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不过是希望你帮个微不足道的小忙罢了。”
话说完,宁姿松开手。
霍辞安静地看着她,眸底漆深,仿佛将无边黑夜融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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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荔荔落水出丑一事在学校里传开了,还被不少同学亲眼目睹,回家后哭了整夜,冯秀英安慰也不好使,第二天就受凉病倒了。
那天后,钟腾夫妇看宁姿的眼神十分怪异。宁姿装作浑然不知,该吃吃,该睡睡,直憋得他俩忍不住主动找她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