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翻几匹山,路程还远,我尽量开平稳些,你睡吧。”霍辞说。
宁姿伸手拍拍自己的脸颊,“不行,我得陪你说话,免得你犯困。”
霍辞见她这样子,忍了忍笑,“你说,我听着。”
话虽如此,不出十分钟,她还是睡着了,呼吸清浅,潋滟的双眼闭着,粉嫩唇瓣微张。睡姿不好,身子斜向一边,纤白的颈项拧着,时间久了一定会酸疼。
霍辞留心,把车停在山路延展出的一块平地,细心调整空调出风口的位置,又扶住她的肩,帮她换个舒适些的姿势。熟睡的宁姿对此一无所知,脑袋向右一偏,眼看快要撞上玻璃窗,霍辞忙伸手阻隔。她光洁的额头靠在他温暖干燥的掌心,啧了下嘴,继续沉浸于梦乡。
他轻柔缓慢地支撑起她的头,帮她矫正姿势。谁知她不老实地转了下脖子,借着惯性直接偏向他。霍辞感到鼻尖濡热,身上仿佛电流过境,敏感地向后缩了下身子,深吸一口气,看向她,目光深暗锁定她的粉唇,呼吸变得紧促。
就在刚才,她饱满温润的唇竟不小心擦过他的鼻尖。
始作俑者依旧睡得酣然,无知无觉。霍辞生生缩回视线,按捺不住心头的潮汐。偏在此时,宁姿似乎梦见了什麽,秀眉蹙了下,旋即从唇间溢出一丝惑人的嘤咛。模样又纯又欲,像往人心上戳了一把细致有余、锋利不足的鈎子,引得人遐思非非,想对她做些坏事。
他朝她靠近,压低。身形笼下的暗影将她纤细的身躯包裹住。女孩轻抿了下唇,唇形小巧精致,线条分明,状似心形,唇角微微上翘。
霍辞停在与她间隔咫尺的距离,时常透着生人勿近冷淡感的面容此时柔下许多,动作极轻地将她额角垂落的一缕发丝撩至颊边,随后伸臂捞起放在后座的沖锋衣外套,覆在她身上。
再度啓程,黑色轿车穿梭于曲折蜿蜒的山道上,日光倾城,丛林掩映。
宁姿再睁眼时,一缕阳光正巧从云层间隙漏了下来,落在眼皮上。她神色迷蒙地打量四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窗外的晴空云海,远处苍山环抱,身后是一片翠竹连绵而成的碧色,中间露出条幽静步道,看来是到度假村了。
她脱下身上披着的沖锋衣外套,问:“到了吗?怎麽不叫醒我?”
“叫了,你睡得像只小猪一样沉,怎麽喊都不醒。”霍辞忍俊不禁,轻笑道。
宁姿不信,“真的假的?”
“喝口水吧。”霍辞递给她一瓶矿泉水,特意拧松了瓶盖,然后下车搬行李。
度假村建在山顶,四周苍竹环绕,颇有远离城市喧嚣,複得返自然的宁静致远。建筑外形轮廓大致模仿唐风中式古建筑,漫步其间,仿佛穿越到了长安。又结合了新派建筑特点,设施与陈列完善华丽。
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宁姿走在石板路上,好奇地朝四周打望。
“喜欢这里?”霍辞安静地观察她许久,感受到她情绪高涨。
宁姿点头,视线流连于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嗯,虽然只是形似,但应该是花了很大一笔资金打造的。请的设计师对唐代建筑研究颇深,才能把古今建筑特色结合得这样紧密完美,可惜融入太多现代商业元素,过于奢华的装饰破坏了建筑原有的雅致。可说到底开度假村是为了营业,倒是可以理解。”
“你提起建筑就眉飞色舞的。”霍辞说。
“我一直觉得建筑是伟大而神奇的,它可以传达很多东西。”宁姿如数家珍,“比如精神和理念,带给人的感受和能量。最重要的一点,建筑像一个坚固的容器,它的使命是承载人在里面度过的每一日、每时、每分、每秒,留下特别的痕迹,封存珍贵的回忆。或许记忆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变得模糊,但建筑始终屹立在原处。不经意间目光掠过某处细节,能让人重温旧梦。它既是坚固的实物,也是温暖的载体,是艺术,是心灵的寄托。”
“听你这样说,我也感受到了建筑的意义,期待在这里留下属于我们的回忆。”
宁姿看向霍辞,他说话时神色诚挚又专注。她隐隐出神,脚下被石子一绊,好在他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
“就算醉心建筑,也要走好脚下的路。我不希望把你好端端地带出来,回去时却令你负伤。”霍辞反手握住她手腕,牵着她朝前走。二人的影子与经竹枝裁剪后投在地面的斑驳光斑融在一起。
客舍沿用唐风设计,院门招牌上用正楷书写了三个字——“烟波里”。
白墙墨瓦,红檐碧栏。室内经暖光一映,颇具灯火阑珊的意境。
宁姿与霍辞的房间相邻,放好行李,她细致观摩房内装饰一番,随后到阳台上透气。两个房间的阳台挨得很近,霍辞正在他那边打电话,单手扶住榫卯结构的木制栏杆。
“一个小小的采购经理,不做也无所谓。我本来就没这个意思。”他略停顿下,听电话对面的人讲话,唇角讥诮地擡起,“失望……呵,我不怕让任何人失望,反正我在你们眼里不过是这种货色。您的职责已经尽了,我现在要好好享受假期。”
他挂断电话,手机仍捏在手中,低低地哼笑一声。
宁姿犹豫着不知是否该退回屋里去,就在她悄然往后挪步时,他突然转身,二人的目光正对上,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我放好了行李,出来透气。”宁姿解释。
霍辞站在清风中,额角的碎发微微拂动,神色恢複平淡,问:“房间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