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治尘急道:“臣弄疼公主了?”
青罗抽回手,退开两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他一身家常的圆领白袍,因病过一场,又清减了些,玉白面容上,一双黑不见底的瞳仁静寂幽深,仿佛氤氲着拨不开的愁雾,叫人不忍苛责。
谢治尘怔怔凝住她红得滴血的耳根,醒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当即有些发慌。
青罗做梦也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对他说出这一句,“大人请自重。”说罢,稍稍提起裙裾,转身跨过门槛。
谢治尘叫住她,“公主莫忘了对臣的承诺。”
青罗脚下一滞,没转身,匆匆离去。
谢治尘的脸隐在暮时的阴影中,一颗心直直往下坠,他今日唐突了她,她恐怕不会再来了。心底这般想着,知错,却无悔意,只怅然低头,望着空掉的掌心。
冯谙端来一碗索饼,等了又等,不见他有动箸的意思,忍不住催道:“阿郎,再不吃该凉了。”
谢治尘这才吃了一口,只一口,便又放下了。
冯谙打量着问:“可是不合胃口?”
谢治尘翻过一页书,随口道:“今日又忘放盐了?”
冯谙奇怪地挠挠头,出锅前他尝过,正好。阿郎又一向口淡。
他取来盐罐,挑起一勺,兑入茶盏,“阿郎尝尝。”
谢治尘浅抿一口,怔了怔,随即了然。
冯谙担忧地望着他,“阿郎,小的去请大夫。”
谢治尘放下茶盏,沉声道:“不必,过几日就好了。”
青罗出了谢宅,面上仍有些恼怒,他几时成了这等浮浪轻薄之徒?
春杏打着灯笼跟在一旁,晕黄的灯焰下,尚能看出她面色越发红了,还道是伤口恶化,立时急得想叫薛虎去请杜如珩。
青罗只道没事,不肯多说,被她打量得受不住才道:“方才不慎用手挠到,回头擦上药即可。”
春杏吁出一口气,嘀咕了一句,“奴婢就该时时看着公主,伤在颜面,留下疤痕可不好。”
青罗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着,想不通谢治尘为何支持皇帝废除常科,抑或反对过,没用,只得顺着圣意?
弓之慎虽则大难不死,然无端蒙此劫难,省试高居榜首,又未能登科,终究有些心灰意冷。
他决意返乡,因顾虑尚欠她好些银钱,竟想留在长安还完债再走。
青罗哭笑不得,问他还乡后有何打算。
他道想找间私塾,谋一份教职,一面继续读书。
青罗闻言甚是欣慰,君子便该如此,身处危恶,而不堕青云之志。
长安如今乃是非之地,她赠他盘缠,叫他近日便启程。
弓之慎无论如何不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