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惶恐地拜了拜,忙引着她告退。
青罗望着凤仪的背影,心道她的梦亦是前世么?
谢治尘不在政事堂,宫人回道:“谢相病了。”
等了两日,仍不见他来,青罗亲自登门探病。
谢治尘披衣靠在床头,脸色霜白。
“公主愿意见臣了?”
青罗在床沿坐下,双眸低垂,自从得知他亦是重活一世,她便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他。
“我并未怨恨大人,大人无需我原谅。”
谢治尘咳嗽两声,又问:“若臣所求非只为公主的原谅,公主怪臣贪心么?”
青罗听懂他的暗示,到这时已无可回避,索性直言道:“前世六年,大人未尝稍改心意,这一世为何移情?”
谢治尘沉默片刻,血色渐渐漫上苍白的容颜。
“臣自始至终只心悦公主一人。”
青罗垂眸听他絮絮说着,耳根热得发烫,忽听他问:“大周初迎女帝,礼制尚待完善,公主以为后宫当如何?”
青罗见他忽地与她议政,略一思索,如实道:“尚未想好。”
谢治尘立时咳嗽起来,一双黑眸幽幽地望着她。
初冬,青罗登基,成为大周史上第一个女帝。
尚衣局召集绣娘赶制天子衮冕,特地制了女款,除保留用色、章纹外,细微之处皆有女子袍服独有的华美细致。
一并置下的尚有女官公服,天子已为女子,再封女官不足为奇。
先是杜仲封将,杜仲女罗剎威名在外,封将理所当然,历经突嘞、荀充两战后,长安百姓已改用女罗剎吓唬淘气的孩童。
杜仲回府揽镜自照,对一旁春杏道:“春杏姐姐,我不丑,怎是罗剎?”
春杏笑得前仰后合,还是秋叶宽慰她:“罗剎分男女,男极丑,女则妙丽无双。”
再有黄珍儿以女子身份为永兴侯府幕僚官。陆续又有好些女子应文试武举,此为后话。
数月前冯谙来信,说阿佑会说话了。青罗登基前一日,阿佑回到长安,谢治尘抱起他,冷不防听他喊了一声“叔”。
谢治尘脸色登时不好,原来此去江南,阿佑与他阿弟颇是投缘。谢父不知阿佑身世,观其容貌便认定是谢治尘所出,时常将他抱去府上玩耍。
两年后,青罗诞下长女。
公主不知像了谁,极是凶顽狡黠,时常将她阿兄欺负得泪眼汪汪。阿佑性子软,见人便是笑模样,妹妹虽坏,仍肯护着她,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谢治尘亲自给阿佑开蒙,一度气得食不下咽。
裴勖之非但不嫌阿佑愚笨,相反,对阿佑极是喜爱,几次提起将阿佑给他,日后承继裴国公府。谢治尘自是不肯。
公主小小年纪,已极有主意,暗中将她阿兄骗去国公府,一则没了阿兄,阿爹便只抱她一人,再则她阿兄掌管国公府,于她颇多助益。
岁末,乌戎公主招亲,有意挑选大周男子,不知怎么,偏瞧中了鳏居的六王。
六王起初不肯,不知听了谁的劝,终是应允。王中丞请命,送他去乌戎。
这日夜里,张妃所赠的孔雀昙开了,花瓣纤细洁白,如美人,极妍尽态。
谢治尘自身后拥着青罗,将她一只手包裹于掌心,又牵起另一只手,在她耳畔呢喃:“这一只焐热了,陛下可许臣焐另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