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似懂非懂,衙门不同,行事风格兴许有异,可遣资依律当给,怎会凭空没了?
谢治尘却不直说:“此事做不好会问责,做好有功,却无赏,衙门若不肯白忙一场,自会想法子填补。”
青罗讶然道:“遣资被他们克扣了?”
谢治尘点头,“不错。”
青罗坐在床沿,沉吟片刻,问:“大人有办法么?”
谢治尘冷淡道:“臣不过翰林院小小一名学士,人微言轻,手再长也伸不到各县衙门。”
青罗暗忖此事她若插手,多半要找父皇。
谢治尘猜到她心中所想,“臣劝公主勿轻举妄动,否则恐怕适得其反。”
青罗抿唇不语,父皇欲剪除佛教,充实府库,可并未叫衙门克扣遣资,断了还俗僧人的活路。
谢治尘问:“公主以为,陛下会为僧人主持公道?”
青罗抬眸望着他,不知可是她看岔了,谢治尘站在屏风旁,微微牵起的唇角似乎暗含几分讽意。
谢治尘转过身,将手中的烛台搁在凉榻案几上,不等青罗回答,径自道:“陛下当初未必没想过屠戮佛门。”
青罗心头突地一跳,所以即便父皇对此知情,兴许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谢治尘又问:“殿下可曾想过,衙门为何敢明目张胆地克扣遣资?”
青罗摇头。
谢治尘换了个问题:“公主若想在陛下面前陈情,以何为凭据?”
青罗一怔,她亲眼所见,父皇会不信她么?
若是不信,她便叫街上那些沦为乞丐的僧人做证。
“天子脚下,敢如此行事,至少需做足表面功夫,师出有名,臣以为最便宜的是判定其违反律例,以此为由扣发遣资,公主仅凭一面之词恐怕难以取信于陛下。”
谢治尘在榻沿坐下,隔着屏风,面容瞧不真切,昏黄的灯焰下,绯色官袍衬得面颊如玉,“若僧人出面作证,又未能推翻县衙断词,作证僧人将被如何处置,公主想过么?”
青罗一怔,败了,还会被处置么?
谢治尘平缓道:“欺瞒公主,构陷朝臣,按律可斩。”
她险些好意办了坏事。
“什么也不做么?”
谢治尘道:“静观其变。”
青罗担心贸然出手,反害了他们,因而不敢妄动,可什么都不做,心又难安。
她在城外有几处庄子,便陆续将些行乞的僧人送去,不拘种地还是操持杂役,总归能有口饭吃。
城中裹巾的僧人越来越多,这些僧人无田可耕,无瓦遮身,只得在坊间商户寻些差事,然坊间商户一时却容不下这骤然涌出的大量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