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勖之微微眯起眼,吩咐道:“把脸擦干净。”
那人迟疑道:“大人,这是……”
裴勖之打断他,“少废话,擦了。”
那人应了声是,抬手便扯了袖口往面上蹭,可他那袖口亦是脏污不堪,越抹,那脸越花。
薛虎看不下去,几步到他跟前,自袍摆撕了一块,扳过他的脖颈便用力擦抹。
一张脸逐渐显露真容。
青罗心底咯噔一下:不是杜万玄。
裴勖之则是嚯地起身,疾步行至那人跟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青罗吃了一惊,忙跟过去,“勖之,放手!”
此人即便不是杜万玄,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动手便杀,再者,她还想与他打听杜万玄的去向。
裴勖之慢慢松了手,脸色却是铁青,一双眼死死锁住“杜万玄”。
青罗心中纳罕,她此前只与他说杜万玄是故旧,而今杜万玄不知去向,有人假扮他,他为何反应如此强烈?
青罗问:“为何冒杜万玄之名?”
那人道:“小的就是杜万玄,并未冒名。”
裴勖之冷笑,“还问什么?杀了便是!”
那人抬头瞥他一眼,“这位大人好生不讲道理,小的到底犯了什么罪,大人一来就要杀?”
“找死!”裴勖之说着,转身去抽薛虎腰间的佩剑。
青罗喝道:“勖之!”
裴勖之手一顿,终究没去拔剑。
青罗上下打量那人,心道他与杜万玄眉眼相似,又顶替杜万玄上番,多半是杜家的什么人,因而试探道:“你若不肯说,我便去问杜万玄的娘子。”
“杜万玄”方才还镇定自若,一听这话便有些沉不住气:“此事与她无关!”
见青罗几个俱都望着他,又道:“不知大人找杜万玄所为何事?官府名册录的是杜万玄,有个杜万玄上番,还不行么?”
青罗道:“杜万玄收了我酒钱,却未按时送酒。”
那人目露黯然之色,随即爽快道:“欠多少,我还。”
青罗问:“杜万玄呢?”
那人沉默半晌,道:“死了。”
青罗又是一惊,“怎么死的?”
她今日穿了男子袍服,那人当他是男子,看看她,又瞥眼裴勖之,冷冷哼了一声:“二位大人难道不知,脚下这造塔之地从何而来?”
不等青罗二人答言,他便继续道:“此处原为杜村兵户耕种的屯田,杜村村民世代兵户,平日种地,农闲时训练上番,后来朝廷不再要兵户上番,但屯田所产需纳田租。”
青罗心道,如此一来,名为兵户,实则已与寻常百姓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