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看过贺言深洗澡,衣服下面的那一部分对她来说并不是未知,方眠的大脑自然而然地补全,她没来由地想了一句:贺言深的乳头颜色很浅。
他的肤色并不白皙,比起健康的小麦色也略深的程度,只有那个地方的颜色有点例外,透着肉粉,很色,方眠过目不忘。
她就这样被贺言深抱着,上了十楼,筒子楼是老楼房了,坚固而破旧,最高搭了十楼,是违章建筑,但是山明市存在很多这样的建筑。
等到了她才发觉,不止有他们两个人在逃,还有人在逃,踉踉跄跄、大惊失色地从楼下跑了上来,都是往上跑,所有人都在往上跑,完全一致的选择。
方眠从贺言深怀里挣了出来,她感觉到贺言深的身体有些僵硬,他似乎是想拉住她,但是他的表情里也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惊恐。
哇,从小保护她到大的人,居然在感到害怕呢。
方眠没有理会贺言深的劝告,她走到筒子楼中间,攀上铁t制的栏杆,往下看了过去。
雨还在下,沥沥淅淅的大雨,把整个地面洗得发黑,天气也很阴沉,一片黑色之中,那个白色的东西就被对比得很显眼了。
干瘦干瘦的,方眠视力很好,她甚至看到了那东西腰上的骨头,一根根,很分明,苍白到泛着死气的皮肤像纸一样糊在骨头上,躯干的尽头是头颅,长而散的细发被雨水打得很湿,像是那种男性艺术家会留的发型。
躯干、四肢、头颅,一切都很完整,但就是不像是人。
很长的一条,佝偻着身体,在往地上刨着什么,方眠看了几秒钟,从它错开的身形中看出那是一具尸体。
一具老人的尸体,是门口的保安大爷,身上还穿着灰色的棉质短袖,肚子里的红色器官全都被掏了出来,被那个诡异的怪物大口大口地吃着。
呛咕呛咕呛咕,咀嚼的声音很大,在十楼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方眠想起了自己的包子,还有开着火的灶台以及那口锅。
要起火了。
“现在怎么办?你们有试过报警吗?谁带了手机?”有个中年男人颤巍巍地问道。
方眠转身,她带了手机,她的手机向来不离身的,可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就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信号了,她这部手机确实用了挺久了,还是4g,信号总是很差。
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也有人道:“没信号啊!今天下午起就一直没信号,还以为是电信局出了什么问题,一直到现在都没修复。”
方眠沉默地把手机装了回去,她看向贺言深,后者眉心紧锁,他本来就长得很英气,蹙眉严肃起来之后就会很凶,看上去很有威慑力。
从小就这样。
她不说话,脑袋里只是反复回想着刚刚在自家门口看到的那个肥胖的身躯,那双人字拖,以及那个熟悉的裤衩。
那绝对是陈澍无疑,一个30岁的肥男,人很邋遢,在山明市某所职业院校里当导员,就住在方眠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那么最底层那个正在吃门卫大爷尸体的呢?方眠慢吞吞地把整个筒子楼的住户都对了一遍,有印象的全都没有对上号的,既然和门外大爷有接触,那就说明是从外面来的。
从外面进到这个筒子楼里来的,方眠想着,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瘦长,齐耳的长直发,男性,带着一个粗粗的黑框眼镜,她在公交车站见过两次,偶尔看见他抱着一块画板。
抱着画板的那只手,中指内侧有轻微的磨损痕迹,手的皮肤很粗糙,细胳膊上暴起青筋。
是美术老师。
方眠下了定义。
筒子楼只有一个出口,现在距离出口三米的位置盘踞着一只体型异于常人的怪物,正在吃尸体,是个人都会选择往上跑。
方眠现在更加好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她所认识的生活中的人,变异了,这算是生化危机吗?被咬会感染吗?空气传播吗?
就在这个时候,方眠胃部的抽搐又开始复现了,她胃里像是被灌进浓酸一样,抽搐着痉挛起来,伴随着刺激的酸痛,方眠的脸色顿时变了,僵硬地蹲下了身。
很难受,啊……好难受,她紧紧蹙着眉头。
“眠眠,你怎么了?”贺言深连忙上前,几步的距离,他就看见方眠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
她看上去很糟糕。
“哪里难受吗?还是害怕?”贺言深询问着她。
方眠的脸色虽然惨白,但她的眼神很平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从一开始的偶尔抽搐到后来越来越频繁,现在只要她一不按时吃饭就会发作,越来越严重。
“贺言深。”她咬紧牙,声音细碎,“你有吃的吗?”
贺言深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回答:“我去给你找!”
然后他起身,方眠身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她快要头晕目眩,已经不关心贺言深要去什么地方找了。
她想着自己的包子,紧绷着面孔想,刘桂芬呢?她没有在十楼看到刘桂芬。
孕妇吃起来肉应该很多吧……怪物说不定会优先选择她。
方眠强行撑起身体,开始往楼下看,她目光紧紧盯着四楼,盯着刘桂芬家门口,一种本能驱使着方眠站直了身体,然后缓缓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她要下楼。
“小姑娘你要去哪儿!”一个老人拉住了她的手,是住在八楼的住户,孙奶奶,老伴去年没了,就在筒子楼出的殡,方眠有印象。
她目光僵直:“刘桂芬还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