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外面也没有马车啊,这地儿也不像是能有马车经过的……
正胡乱琢磨着,张秀突然感觉脑子里闪过一丝灵光,难不成?!
他迫不及待想要向外探头看看来时几位学监带来的那匹马还在不在,但是手才碰到窗户便被一把拦住,“你干什么?学监说了,不准开窗!”
张秀一愣,手不自觉放下了,呆坐良久,才被马车夫赶车声音的惊醒,一抬头见车内几人都已经靠在边上眯起了眼睛,车窗外雨声依旧。
算了,不想了,他小心活动了下屁股,将书袋取下抱在怀中当枕头,也打算睡一会。
峨溪学堂的十来辆马车晃晃荡荡从躲雨的破庙出发时,张秀和潘小柳口中的纪昭已经将将走完了四分之三的路程。
将被风吹偏的蓑衣正了正,纪昭眉眼间倒是瞧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催马催得又急了些,直到听到身下马匹的吭哧声才陡然回神。
这匹马是匹老马,本是由学监牵着驮些游学所用的东西的,能在这个时间点走到这里已是十分不易。
已不能再快了。
他长呼一口气,似是想要将心中堆积的烦躁压下去,但一口气出去也只是迅速消散在了雨水中。
这烦躁本就来的莫名其妙,从在庙中躲雨雨却一直不停开始,到了最后他自己都不知晓怎么回事就已经站起身来去找了夫子,再就是冒雨回家。
被风吹了一路,也没能消下去,最后也只能归因于许是不想失约。
毕竟,这月来好歹被她喊了不知多少声哥哥。
虽是个假哥哥——
但燕氏一族,这一代里本就只有自己和皇兄,要是真多了个妹妹……似乎也不错?
更何况,昨日骗了她的事还没完结,若是今日又失约没去,怕是要气到哭鼻子。
这般一想,眼前倒好似真浮现出了小姑娘气得眼睛通红的模样。
——她仰着头,眼神执拗,口中说着“五哥哥,我再也不理你了”,手指却将自己的袖角攥得越来越紧。
毫无征兆间,久违的刺痛蓦得出现,纪昭身子晃动了下,眼中闪过恍惚,再回过神时,那般具象的场景已经从脑海中消散,寻不着半点儿踪迹。
连刚刚的刺痛都好似是错觉。
这种头部刺痛的情况不定期就会发生,他已经很是熟悉,是以只是微微拧了下眉头,倒是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还怀疑过是不是和小姑娘有关而觉出几分好笑来。
也不知当时是如何想的,现在再看,只能说那日的确巧了,小姑娘的珠花掉下来时,一分不差,正好碰到自己头疼。
还有最后一小段路程,纪昭收回思绪,又催了催身下的老马……
……
门房听见声音时,还疑惑是谁这么大的雨还来访,结果一开门瞧见从马上跃下的身影时顿时愣了下,“纪二公子?”
冒这么大雨来看四姑娘,难不成是四姑娘那边有什么急事?
这般一想,门房丝毫不敢耽搁,忙让人去将缰绳接了过来,见纪昭一身蓑衣上,雨水顺着边缘直往下淌,又赶紧递过去把伞,“二公子不妨将蓑衣留在这儿,撑伞过去,免得蓑衣顺水湿了鞋子。”
纪昭点点头,在接过伞时便已经将蓑衣解开斗笠取下放在了一旁,“麻烦了。”
门房只来得及应一声“不麻烦不麻烦”,再转头时便已经发现人已经撑伞进入了雨中,转眼间而已就已经被雨幕遮住了身影。
走得这般急?
门房嘀咕了句,转身来关门时才忽然想起外面小厮手中还牵着匹马,忙过去招呼着将马拴好,结果这一看倒是吓了一跳,脱口而出,“这——这是刚刚纪二公子骑过来的马?”
小厮挠挠头,“这也没旁的马啊?”
门房干脆也撑伞出来,到了老马跟前来来回回比量了好些次,最后摇摇头感慨道,“果真是半大小子不知怕!”
这马纵然是匹老马,那也是成年马的体型,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位纪二公子还不足十二岁吧?才这个年龄就敢在大雨天骑这样的马赶路,人没事可真是万幸!
自家府中的几位郎君姑娘虽也学骑马学得甚早,但这般年龄时骑得可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合适的马,且配有特制的马鞍,再看看这匹老马,上面的马鞍明显就是大人用的——
门房连着嘀咕了好几遍“万幸”,最后又似陡然惊醒般朝着府中张望了眼,宁愿冒着坠马的危险也要赶着来看四姑娘,难不成是四姑娘那边的事比自己开始想得还要急?!
但,这也没听着什么动静啊?
他自然听不着什么动静,因为哪怕是阿意院中伺候的人——环儿听到楚楚和人说话的声音出来看时,也迷糊了下,“纪二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自己记得小绫姐说过,夫人已经派人去纪府知会过了啊,那难不成是有别的事来找四姑娘?
她刚问完,廊下房门传来一道声响,原是小绫也出来了。
直到此刻,连着面对好几双诧异的眼睛,纪昭才突然觉出一丝荒谬来。
——对自己所做的事感到荒谬。
怎么就一时冲动非要冒雨赶路回来?
少年郎的脸上难得地闪过些许尴尬,强绷住神色,“姜意在么?”
小绫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家四姑娘已经睡了。”
纪昭神色微动,忽然想到,也是,若不是已经睡着了,早该听到自己声音时就迎了上来,毕竟之前自己每一次过来时最先听到的就是她欢喜的“五哥哥”。
既然睡了,那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