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阿意忽然意识到这话似乎有很大歧义,忙摇摇头补充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大舅母——”
纪昭将盒子放下,话语并不急却刚好拦住阿意有些急躁的情绪,“我明白。”
阿意愣了下,鼻子莫名酸了一瞬,她含糊不清“唔”了声,将脸埋在手心里蹭了蹭,过了好一会儿,才好似忍不住般了抬起头看向纪昭,“五哥哥,我大舅母是好人么?”
纪昭听着她这话,本是觉得有几分好笑,才几岁?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倒是不少?
但一低头撞见阿意目光的挣扎时,呼吸却不由得一窒,突然想到,
——这些天里,除了现在,她是不是还偷偷反复琢磨过很多次?
小姑娘仰着头看着他,如此信任地在等一个答案——
纪昭眉头蹙起又松开,尽量放缓和了些语气,“你自己没有答案么?”
有……
阿意目光晃动下,大舅母会在自己说谎被床磕到手时去拍打床沿,会唱摇篮曲哄自己睡觉,会在打雷天一直在松月院守着自己……
可是……
可是什么呢?
阿意不敢看人,只盯着纪昭桌上的木盒看,喃喃道,“可是我害怕——”
她不怕大舅母不是好人。
她害怕要是大舅母也像是二姑姑那样怎么办?二姑姑一开始对自己也很好呀,可后来突然就变了……
而且,阿意抬起头,“为什么大舅母——嗯——还有外祖父他们,要对我这么——这么好?”
纪昭先是因着这话的离谱程度愣了下,这哪里要有为什么?大舅母、外祖父这样亲近的称呼还不足以回答么?
但回神后见阿意竟是认真在提问后,纪昭突然想到她昨晚说的那个梦境,心里瞬时明白了过来,难怪她不相信这些,原是有姜老夫人的恶行在先。
这般一想,纪昭顿觉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尤其还是如今她最为信任的哥哥,肩上责任重大。
他暗中呼了一口气,几次想要开口时,话到了嘴边却又因为感觉不合适而重新咽了下去,到了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动,反问道,“那你为什么对你的五哥哥这么好?”
嗯?这话问得好生奇怪?
阿意眨了眨眼睛,我的五哥哥不就是你吗?为什么不直接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但看着纪昭一脸淡定的模样,阿意只得先压下心中的奇怪,几乎用不上思索什么就直接回答道,“因为我很喜欢你呀。”
话音刚落,还未待纪昭开口,阿意神色已是先怔怔然。
喜欢——
所以大舅母他们对自己这般好亦是如此么?
她低着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纪昭也不催她,只在阿意对面坐下,打开盒子的动作停住,将整个盒子都向着阿意面前推了推。
这声音很小,阿意却彷佛被惊醒了般抬起眸子——
看到五哥哥对着自己微微抬了下下巴,阿意顺着他的示意看向木盒,稍微坐直了些身子,将木盒拿到自己面前。
这木盒子没上锁,直接抬手就能打开——
里面,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玩偶大鹅。
虽早知晓是玩偶,但现在真看到了阿意还是愣了好几息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抬手去摸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狡黠一闪而过,歪了歪脑袋看向纪昭,
“我可以摸一摸吗?”
摸一下还要问?
纪昭讶异了下,眉头挑起后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合着是在记仇呢,故意如此问的。
偏偏自己无理在先,还真奈何不了她。
看着阿意笑得弯弯的眼睛,纪昭心里一堵,没好气道,“送你的。”
送自己的?不是送自己了?
阿意瞪圆了眸子,正要开口问个清楚,但看纪昭已经打开课业认真书写的模样,只得将话又咽了回去。
她趴在桌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大鹅呆呆地脑袋,越来越觉得喜欢,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纪昭抬笔蘸墨时,不留神瞧见她这副模样,笔尖不由得微微停顿,唇角笑意闪过。
书房里只有少许纪昭起笔落笔时笔尖摩擦纸张发出的声音,仔细听的话,一声接着一声,反倒是有些催人发困,阿意脑袋越垂越低,不知何时已是枕在了臂弯处,直到鼻尖碰到手腕时才重新恢复了一丝精神。
她抬手用指腹按了按手腕,自从早上小绫给自己涂了五哥哥送过去的药后,那里已经完全没有了痛意,甚至连痕迹都淡化了许多。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鼻尖凑近微微耸动了下,轻声嘀咕道,“这药还真是和以前的一模一样……”
小姑娘的声音很小,但耐不住纪昭就坐在书桌的对面,离得这样近,完全足够听个明白。
纪昭虽未抬眸,但落笔却慢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好笑,这药无色无味,她还能辨认出和以前那什么五哥哥送她的一样?
无非是她先入为主认为自己就是他的五哥哥,所以才觉得什么都能扯上关联。
不过,她当真就这么喜欢那个五哥哥?就非他不可不成?
想起之前他问她时她的回答,纪昭直觉得心里又堵了几分,暗中拿定主意等到时机合适时定要和她将那什么五哥哥的所作作为分析个清楚,让她认识明白那个五哥哥不是个什么好人,也省的她整天心思都放在上面。
阿意全然不知他在写课业的同时还想了这么多,只是在心里有些后悔来时未将自己的书也带过来,她有心想问问五哥哥这里有没有自己看的那本书,但眼皮已是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