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周盛巡叹了口气,“岁岁,你别怪叔叔。你跟小聿不合适。”
“我知道的。”
“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周家永远都是你的家。”周盛巡顿了顿说,“但前提是你得听话。”
岁淮低着头,脚边是水晶桌,透明的水晶玻璃倒映着黑夜与繁星,她在那里漫无目的地数着星星有几颗,一直数到第13颗的时候,不数了。也没回应周盛巡的话,而是问了另一
个问题,“叔叔,你知道我爸爸这些年到底去哪里了吗?”
周盛巡摇了摇头。
对于这个结果,岁淮心里有数。她说了一句晚安,便准备去睡了,忽然被周盛巡叫住,给了一个东西给她。
冰凉的金属躺入掌心,岁淮磨挲一下,“钥匙?”
“你长大了,你爸爸在兴城浅水湾那边的房子,我买回来了。”
岁淮愣住。
她以为当年早就当了,再也没法儿要回来了。
“叔叔……”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岁岁,我知道你是个很有骨气不服输的女孩,钱肯定会要还我,但不是现在,你现在首要的是读书,考大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至于钱财,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了你再来还。这个房子就当我送给你18岁的生日礼物,家就是家,任何一间屋子都代替不了。”
岁淮:“谢谢叔叔。”
“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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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岁淮去了一次医院。
去的时候病房里没人,问了护士才知道程清池带程妈妈做检查去了。岁淮把果篮放在一边,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着,等了十来分钟,电梯门轻轻“叮”了一声,程清池推着轮椅上的女人从里面出来。
岁淮见过程妈妈一面,在高一期末家长会的时候。程妈妈面容是病态的白色,光一照,几近透明。她长得很具古典美,细眉,小巧鼻,说话轻声细语,待人总是笑,握着老师的手说:“徐老师,让您平时多费心了,我身体不好,我家聿白麻烦您多照顾。”她知道程清池跟周聿白几个关系好,见他们时专门带了水果,洗的干干净净,还有自己做的点心,一边分给他们一边说谢谢。
程清池身上那股干净清冽的气质,多半是随了程妈妈。
而今,女人脸色苍白,虚弱地闭着眼,羸弱瘦削的身子上盖着厚厚的毛毯,呼吸时胸口的起伏微弱的几乎看不见。而这已经比前些天岁淮第一次来医院看她时好了很多。
见她在,程清池想说话,又顾忌吵醒母亲,抬手示意岁淮等一下,把程妈妈推进了病房。几分钟后,他关上门,在走廊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阿姨。”她举了下手里的果篮。
程清池看她,过了会儿才接过来,“谢谢。以后可以直接过来,不用带这些的。”
“哎呀,不用跟我客气。”她问,“刚是做检查去了?怎么样?”
“医生说情况好了点,过半个月就能出院。”
“那就好。”岁淮看他神色疲倦,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一看就没睡好。额头上的疤痕变淡了,现在只有一条浅浅的痕迹,碎发挡住后不怎么明显。他好像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彼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被生活磋磨去了原本该露的锋芒,尚不宽厚的肩膀已经承受千锤百炼,风吹雨打。
“程清池,你别太担心了,阿姨一定会没事的。”岁淮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来,黄色的平安福在手心静静躺着,“这是过年时候去寺庙里祭祖求来的,是特别特别好的平安福,保人平安顺遂,你拿着,回头放到阿姨的枕头底下。”
程清池低睫看着,“……你求的?”
岁淮不迷信,可听说人在绝境时求神拜佛也算是一个精神支撑,她觉得程清池可能需要一个就求了。这会儿倒有点尴尬,清咳几下,挽尊道:“顺便求的,我不迷信,你不许笑我!你快拿去看看!”
女孩儿指节如青葱白玉,小小的平安福躺在她手心,程清池拿过来,无意间擦过岁淮的皮肤。温热,柔软,不知所措。
“岁淮。”
他喊她。
“嗯?”
程清池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清而淡的嗓音因为过度熬夜而变得少许沙哑,他说得郑重无比:“谢谢。”
被他这样专注的望着,岁淮格外不习惯,干巴巴地笑了下:“好了,我就是来看看阿姨,既然阿姨还好,我就不耽误你休息啦。你快点去补觉,明天要开学,你别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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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已经是傍晚。
林姨因为过年期间摔了腿,还得在家休养半个月。
岁淮推开门的时候,别墅静悄悄的,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她没喊周聿白,径直上楼拉着两个行李箱下来,刚到旋转梯,差点脚崴,下一瞬,灯亮了。
挺拔高挑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望着二楼的岁淮,一上一下的位置,忽然多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去哪儿?”
岁淮放下行李箱,停在二楼,声音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着:“我这学期住宿。”
说完,她就低头把回来时从超市买的一些小零食装进行李箱里,拉上拉链,站立,拉起扶手,已经做好准备走的架势。
周聿白:“再说一遍。”
岁淮:“我这学期申请住校了,是我自己的意愿,跟叔叔阿姨之前沟通过,他们同意了。”
半晌,周聿白说了这么两个字:“很好。”
他又说:“和谁都说了,和谁都沟通了,什么人,什么事儿,在哪块都有谁,你都想的清清楚楚,这事儿早想好了吧。”他脸上没表情,声音也比寒冬腊月的雪粒子还要冷,“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