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长气急败坏,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追!今夜他们俩谁跑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杨萝带着纪昶音甩脱追兵,七弯八拐地躲进一间小佛堂里,瞧着外头没有人追来,才慢慢地吐了口气,摸着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平复着呼吸。
“阿慈,你还好吗?”纪昶音低声关怀道。
杨萝道:“无事,跑出来了就好,表兄也没事吧?”
纪昶音摇摇头,责备道:“你竟然随身带着火折子,胆子太大了,纵火这样危险的事情也敢做,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怎么向姑母交代?”
杨萝从前做锦衣卫,什么东西都是有备无患,习惯了,她靠在柱子上坐下来,“表兄还记得我母亲?”
母亲这个词对杨萝来说实在是陌生,说出这个称呼来也略有滞涩之感,她自打出生起就无父无母,被皇家搜罗了去当做暗卫培养,从不知温情是为何物。
纪昶音叹了口气,“是啊,姑母红颜早衰,都是可恨的李家,既聘了姑母又不肯好好对她。”
“聘?”杨萝眉头一拧。
聘这个字只能用以娶正妻之用,李君慈的生母九姨娘只是一个妾室,如何能用?
纪昶音自觉失言,抹了把脸上的灰尘,脸色灰败地说道:“你不知道,或许姑母也不曾同你说过,姑母和李复那个伪君子,从前是有过婚约的,只是李复高中之后娶了座师、也就是当时的礼部尚书之女,把姑母抛之脑后。”
“父亲便做主将姑母配给了旁人,只是那个人命途不济,上山砍柴之时被大虫咬伤,没两日就断气了,姑母也就此成了寡妇。”
“归家之后,父亲本想为姑母另寻良人,谁料天有不测风云,父亲生意败落,被债主逼上门,正巧李复衣锦还乡,回来祭扫祖坟,利用此事让姑母委身于他。”
纪昶音咬牙道:“那时他已然有了许多妻妾,姑母跟了他受尽委屈,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
杨萝没想到,原来九姨娘和李复之间还有这样的缘故,当真是叫人唏嘘。
只是,李复一个平庸的六品小官,当年被礼部尚书看中也就罢了,毕竟年轻上进,还有可为之处。
而李复丧妻之后再娶,彼时已知仕途昏暗,为何童侍郎还会把青春妙龄的女儿嫁给他呢?
杨萝百思不解。
外头喧哗声不绝如缕,杨萝往外看了眼,道:“表兄,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出去。”
有的时候杨萝还真感谢她这个喜欢没事到处晃悠的习惯,至少大相国寺里里外外的路她都清楚。
纪昶音还想说什么,却被杨萝拖着往大相国寺的后门走,趁着夜色暗沉无人,悄悄将他送下山。
“那你怎么办?”纪昶音忧心道。
“我自有我的事情要做。”杨萝顿了顿,“你在外面要护好自己。”
“去吧。”
纪昶音一步三回头地扎进林间小径,杨萝看着他远去,得到人影没入山林深处,突然,一簇簇火光随着马匹冲天而来。
杨萝眯了眯眼。
锦衣卫来了。
杨萝抬起头,晨光从天与山的交界处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