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十五一脸郁闷,还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别扭,勉强答应了下来:“……行吧。”
临走的时候,周自衡的视线落在了周围屯户们手里拿着的农具上:简单的锄头、耒耜、耙子,称得上复杂的也就是立在晒谷场的扇车和靠在那边的长辕犁。
他忍不住拍了一下脑袋,忘记这一项了!
这农具得好好的改一改了。
改这东西对他来说很简单,曲辕犁、水车之类能提高生产力的,让全天下农人都受益的先进农具在他脑海里无比清晰,画个图纸给工匠就行了。
难的是,什么时候改,什么时候拿出来,怎么拿出来才能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他在犹豫,在权衡——
现在上面可还有屯监和屯副压着,如果要上奏的话绝对绕不过他们俩去,操作不当的话,最后很可能点子是自己的,而功劳是他们的。
周自衡扬手往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马蹄飞扬,朝县城跑去。
坐在马上,他回头注视了一眼县城。
屯户们依然在辛勤的劳作,在田地里,在晒谷场,在井边,没有一个人在家休息,即使是老妪老叟,即使是四五岁的孩子。
和希望长安风平浪静不要生出事端的李孝恭不同,周自衡的心中揣着一团火,他无比希望玄武门之变能快点到来!
马蹄的滚滚烟尘被风一吹,消散在空中。
……
酉时一到,屯监赵卓就悠哉悠哉的从屯署里离开,坐上了自己的牛车准备归家了。
算了,先不归了……赵卓在晃悠着的牛车上改变了心意,吩咐车夫:“转道去醉贤楼。”
据说醉贤楼新上了来自于荥阳的一种新酒,用荥水酿造而成,称为土窟春,颇受欢迎。作为资深酒客的赵卓自然要去品鉴一二,正好还可以避开家中那脾气大的婆娘。
赵卓想到这样,身心舒畅,随着车子开始摇头晃脑,好不惬意。
惬意的时光戛然而止于踏进家门的那一刻。
“赵卓!”大嗓门从后院传来,一道丰满的身影如风一般窜到了他面前。
赵卓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糟了糟了,预计失误,这婆娘居然还没睡。他闭上眼睛,心中哀叹一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河东狮吼。
没想到对方只是闻了闻他身上的酒气,有些嫌弃的“啧”了几声:“喝喝喝,成天只知道喝酒,喝不死你!”说完后,声音却温柔了两分:“我问你,你前几日带回家来那木盒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赵卓喝得有些醉意,打了个酒嗝:“我什么时候带了木盒子回来?”
“让你喝!”赵夫人张嘴就想骂,好不容易才忍住火气:“就是那个里面装着几块什么什么皂的木盒子!”
赵卓脑子一激灵:“啊,你说那个啊!”
他想起来了。
是周录事送的那个木盒子啊。
赵卓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是带回家之后随手扔给自己夫人了,不过怎么过了这么几天忽然就提到这事儿了?
赵夫人一拍大腿:“这不是今天才刚拆开用吗?”
她原本也没将这东西放在心上,毕竟自己也是小世家出身,虽然是旁支但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今天忽然又看到摆在博物架上的它,忽然就心血来潮想要看一下。
那盒子打开之后,是四块小小的看上去很温润的东西,用黄藤纸包着,倒是有了几分古韵。
“露华浓手工皂,可洁面……”赵夫人喃喃念出这几个字,对这小玩意儿生出了些兴趣,当即就让丫鬟打了水来准备净手净面。
然后,她就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惊艳感。
之前用澡豆,其实就是干干的粉状被揉压在了一起,摸上去总是有点粗糙,手感和使用感就略欠缺了。但这一款手工皂,摸上去却是很油润的,非常细腻。
当它化开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是百和香。”赵夫人立刻辨认出来了这种如今达官贵人们爱用的香。
但这种香味又和寻常的百和香不同,淡雅很多,还带着一丝奶香,闻上去有点甜甜的,让人觉得非常的舒适。
最关键的是,赵夫人用它洗完脸之后,竟然无比明确的感受到了皮肤所传递过来的滋润感,好像脸上出现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几分。要知道,她以前即使用最贵的澡豆来洗脸,洗完之后脸上都会觉得很干燥很紧绷。
她惊喜又满意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对身边的丫鬟道:“你家郎君总算是带了点能用的东西回来。”
丫鬟偷笑。
赵卓听到这里,纳闷的问:“好用那你用就是了,还问我干嘛?”
“你这脑子!”赵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我这不过几天要去苏州城里面看望我姐姐吗?这一匣子我想要带过去给她。”
赵卓秒懂。自己的妻姐嫁入了苏州的陆氏,两人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虽不至于吵架忌恨,但平素就爱斗个新奇玩意儿,彰显一下自己的品味顺便再打击打击对方。
赵夫人道:“所以我得自己再买一匣子。”
赵卓这下有点为难:“这东西也是别人从长安洛阳那边拿回来的,想来江南现在还不一定……”在赵夫人的死亡瞪视下,他乖觉的把“有”字吞了下去,“行,等我再去问问。”
赵夫人这才满意的作罢,回去看着那匣子里的四块,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又拿出了两块。
“算了算了,她就不值得我送一匣子给她,两块就够了……要不还是一块吧,正好木匣子也可以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