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他是不是很闲?不是,就这么点破事屯正自己解决不就完了,怎么还送屯署里来了?”
两人开始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
“因为这王珅要灌的田,正好是周录事拿来折腾的那一批田吶!”
现在整个屯署的人都知道周录事发现了一本古籍农书,正着迷于验证农书中的知识。
小吏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同僚声音更小了,伸手指了指上头:“你说,这要不是有人指使,怎么会那么巧?反正现在屯监很生气,一大早就和周录事来了屯署,还把屯副和陈主簿都叫上了,现在正在审那王珅呢。”
小吏缩了缩脖子:“神仙打架,看来咱们今天得警醒点儿,别一不小心就触了霉头。”
“然也。”
屯署后堂。
被五花大绑的王珅跪在中央,而屯监赵卓坐在上首,他的侧下方是屯副朱十安,再往下,两边面对面站着的是录事周自衡和主簿陈琰。
润州屯里唯四有品级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赵卓一拍坐床上的小几,冷脸对被绑着的王坤道:“你与那齐武都属于甲字屯,平时朝夕相处,不说亲邻和睦,也总该有几分交情,却何为要去破坏他家的秧苗?速速从实招来!”
王坤浑身抖得像是筛子一样,声音都发颤:“小的……小的是妒忌齐武被周录事叫去做工,据说还得了不少赏钱。加上晚饭时又喝了一些……喝了一些酒,这才想到要去他田中灌烧开的水。”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刚开始灌没多久就被抓住了。晦气!
周自衡淡淡问:“又是谁告诉你灌开水这一招的?”
“回录事的话,”王珅老老实实的回答,“是……小的听他们聊天的时候说水温太高了会烧苗,这才想到了这一招。”
他抬起头,苦苦哀求:“屯监,屯副,小的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如此蠢事!我只放了一点点,就一点点,齐武田里的秧苗应该还是好好的。
“小人平时一直都踏实种地,看在这些的份上,就饶过小人吧!”
“损坏稼穑是要进监牢的大罪!更何况,屯田所出,皆为朝廷所有。”赵卓重重的哼了一声,显然极为气愤,“你还想要轻饶?必须重重的罚!”
王珅脸上苍白,把额头抵在了地上不断的磕着头,看上去好不可怜。
但没人搭理他。
朱十安放下手中茶盏,指向他对赵卓道:“不过是屯户之间的恩怨小事,屯正自然会处理,屯监何必召唤我们前来?”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悦和不耐烦。
“小事?”赵卓看向他,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嘲讽,“的确是小事。不过,他挑的田却偏偏是周录事的试验田,这却未免太巧了些。”
陈琰:“何为试验田?”
“是这样的……”周自衡站了起来,将自己这段时间在甲字屯折腾了点小实验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转身看向王珅:“我与屯监一样不明白。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其他的不灌,偏偏一下子就选中了浸种的田呢?若是你没有被当场发现,是不是打算把其他所有浸种的田都灌了?”
赵卓站起身,直接厉声逼问王珅:“可是有人指使你?”
朱十安和陈琰对望一眼。
赵卓:“若是有人指使你,你只是从犯,罪责自然会比现在要轻上很多……”
“没人指使我。”
他的话被王珅打断,赵卓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
王珅抬起头,脸上还带着被打的伤痕,他眼中流露出了害怕恐惧的神色,但依然斩钉截铁的道:“是我妒忌齐武,没人指使我。”
到最后,甚至还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惨淡笑容。
“是我一个人干的,和其他人无关!”
朱十安嗤的一笑,像是看了一场闹剧,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原来,屯监今日特意将我叫来,就是想给我看这一出戏?不知道屯监在怀疑谁?不过,人家不是讲了嘛,没人指使,我看您和周录事也是想多了。
“咱们也别折腾了,该送官送官,按照律令处理就是。”
赵卓和周自衡对看一眼,似乎看到了对方表情里的无奈。没想到王珅那么硬气,死活不肯说。
朱十安将一切看在眼底,心中冷笑。
他看向周自衡:“此事暂且放在一边。倒是,周十三郎,你身为录事,本应在屯署整理公文案牒,却天天不见人影,还自作主张跑去折腾屯田。你可知,若是屯田产出有异,就算是屯监想要保你,本官身为你的上官,宁可得罪屯监也要参你不知本分,越俎代庖!”
他的声音越来越严厉。
眼看周自衡的面色苍白下来,赵卓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屯副严重了。十三郎也只是想要做出点成绩来,年轻人,有志向是要鼓励的嘛。”
“如今成绩未做出来,反倒惹了如此麻烦!而且还疑神疑鬼,若是人人如此,屯署之内的风气必然败坏!”朱十安痛心疾首,对赵卓道,“屯监,我知你偏袒周录事,但此事务必重罚,不然难以服众!”
周自衡深深的低下了头,很是惶恐:“屯监,屯副说得对,是我不自量力,妄图纸上谈兵。即便受罚,也是心甘情愿。”
赵卓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珅,又看了看朱十安和周自衡,最终跺了跺脚,叹了一声:“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很为难的想了一圈,看得出是很不想惩罚周自衡的,还试图挽回事态:“屯副,要不这一次就……”
这时候一直在后面待着没出声的主簿陈琰站了出来:“屯监,屯副,周录事虽然做事冲动了一些,但也是为咱们屯署着想。若是因此而受到惩戒未免寒了年轻人的心,在下倒是觉得,既然周录事对稼穑农桑感兴趣,正好接下来是春巡,不如这一次的春巡就派周录事去,您看如何?”